但两座位于城中心的别墅又能容纳多少人?主人加仆人, 撑死不过百。www.gsgjipo.com
而济贫院呢,市政拨付的资金是按照人头计算的,院内收罗的贫民越多, 能到手的金币银币也就越多,这些被充作统计数字的人还能做工, 晚上给个够蜷腿的空间就够了, 完全不会浪费仓库里堆积的被称作食物的垃圾们。
因而济贫院的面积不到别墅的一半, 聚集的人却有好几倍。这十倍的人数死后堆在这样小小一块地盘上, 在视觉上给人无与伦比的震撼力。
腿叠腿, 胳膊叠胳膊, 于元沅凝神平视前方的人肉地毯, 眼神凝重而深沉。
从被杀了个干净的别墅出来后不久,又经过几次换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确保连汤姆死去的妈都认不出来自己的儿子后, 于元沅一路疾驰, 行事小心翼翼,生怕某个拥有标志性火焰发色的男人突然从路边蹿出来,拿刀砍人,偶尔窥到身形疑似潘森的行人,直接闪出八丈远,仿佛炸了毛的猫仔。
鼻间嗅着雨水都洗刷不尽的血腥气息, 而汤姆本尊对幕临城大小道路的记忆是最好的导航,于元沅穿街越巷,很快摸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家济贫院,然后是下一处,再下一处……
血腥气重新绘制了一幅幕临城地图。
每去一处, 于元沅的眼神就要凝重一分,到了最后活似两块姜黄色的凝冰。至于说她路过的一些血腥味相对浅淡的地方,譬如说流浪汉寄居的下水道,乞丐夜里歇脚的荒地,于元沅根本顾不上细看。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面对遍地横尸,于元沅短暂地陷入迷茫。或许是为了丰富每位职业者的身份背景,这次副本设定在一座城市之中,她在街头晃荡了好几轮,还几次入户行窃,不必特意观察也多少能了解到城里一般人家的生活状况,
由于时代背景的原因,幕临城的阶级相当分明,NPC中的主流人群,平民的生活是相当的糟糕,住的是破烂漏雨的屋子,吃的是用大量粗劣麸皮和少许小麦粉制作的黑面包,穿的是布满补丁的一幅,每日早起贪黑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济贫院中的贫民作为社会的最底层,生活只会更糟糕,平民至少还有个人样,多数日子能填饱肚子,眼中也有些光彩,济贫院里的许多人却几乎是行走的死尸,摔一跤再爬不起来的那种。
职业者们的心够硬,但也是有心的,于元沅自认不是什么杀人狂魔,没必要向毫无利害关系的贫民动刀子。
所以她很是费解,潘森为什么专门针对济贫院。当然,不排除济贫院跟任务的线索有关,然而想到死的稀里糊涂的老管家,于元沅又感觉这种可能性不大——听潘森在密室里透出的意思,他的身份跟教廷有关系,要杀人也该去教堂等地方,这群贫民完全碍不着他的事……
两种念头在心中对战。
一种声音说,呵,这算什么,想杀就杀了,你又不是没有干过类似的事,他不过是杀得多一点——甚至没有虐杀,一刀毙命,干净而利落,哪像你见过的几个变态,剖开人肚皮拉出肠子勒到脖子上什么的……
另一种声音说,杀死这么多的NPC,你真的觉得没有问题吗?这些人弱得连你和潘森的脚指甲都伤不到,看看他们露在外头的身体,瘦得肋骨一根根几乎要戳穿胸膛,幕临城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挑上已经凄惨无比的他们?
哼,弱者的借口……
于元沅忍着恶心,前进一步,仔细端详一具具尸体上的伤口,尝试还原潘森动手时的情景。
被劳动者乐园赋予“屠夫”的职业模板后,她最初确实腹诽过一段日子,觉得这个职业极度缺乏美感,起初是拎着把铅笔刀,后来是提着豁口的菜刀在任务副本里砍人,要多搞笑有多搞笑,根本镇不住敌人。
但渐渐地,她竟觉出这个职业的好处。
于元沅自认性格直接,换句话说,就是懒得勾心斗角,屠夫这种提刀就上,大砍特砍一通的职业模板再适合她不过。
遭遇一次次生死危机,又在生死危机中一次次提升,手中之刀常伴左右,于元沅容貌没什么大的改变,但流露在外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表现之一是现实世界中,再没人敢跟她问路,陌生人自动绕开她走,仿佛她不是一位“柔弱”的年轻女性,而是两米高一脸横肉的壮汉。
眼前浮现出一个红发男人的身影。
于元沅再未想到有一日,会遇上个比她周身缭绕的杀意更浓重的职业者,战斗中,对方明显比她的实力要高上一个层级。
这说明什么?
说明潘森比她走得路子对。于元沅不由得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做法——对战中规则碰撞的一刹那,她隐隐感知到潘瑟即使拿的不是屠夫模板,职业也与屠夫极为相似,至少是以杀戮为根本。
职业者靠实力说话,潘森再怎么抽风,行事毫无逻辑可言,可在实力上,对方无疑是自己的榜样。
捏了捏雨水泡得冷冰冰的鼻梁,于元沅纳了闷,她和潘森不是势均力敌,也不该差距这么明显吧,是她以往杀的人不够多吗,是她过去下手不够干脆吗?
她心里慢慢浮现出一个有些荒唐念头。
……或许就是因为她杀得不够疯。置生死于度外还不够,要将杀戮当成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杀意一起,即要出刀。
杀个NPC算什么,杀个雇主的手下又算什么,杀个雇主——咳咳,这个先算了吧。
于元沅眯起眼睛,视线穿过围墙的缺口,望向远方。
为了不让贫民的臭气熏到贵族老爷们,济贫院远离贵族区,附近分布着底层平民的窝棚,位置不够好,但人足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