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瑞的眼神很古怪,赵舒权很快看出了端倪。
那个眼神明明在看自己,却又没在看。就好像曹瑞透过站在他眼前的赵舒权,看到了某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赵舒权不解也不安,赶忙走上前去问对方怎么了。
曹瑞的眼神依然停留在他脸上,沉默半晌,倏地移开视线,整个人像是心事重重。
赵舒权愈发纳闷,买到好东西的喜悦情绪也跟着冷却下来,不无失望地说:“要是你不喜欢,就当没这回事……”
“我没说不喜欢。”曹瑞抢着打断了他,却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两人不尴不尬地僵在原地。周围的人流照常流动,却像是遇到河滩中的石头一样,自动绕过站在路中间的两人,还不忘看他们两眼。
即便戴着帽子遮住脸和头发,曹瑞的半脸依然能看出是个美人。而赵舒权更是高大帅气,天然吸睛。
赵舒权终于意识到两人这样过于显眼了:“走吧,别一直站在这里。”
两人默默走着,却没了刚才逛集市的气氛,不尴不尬的。
赵舒权实在不太明白,曹瑞的态度一会亲近一会疏远,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换了前世那个曹瑞还好说。前世他们在一起太久,对彼此实在太过了解,很容易猜中对方的想法。今生失忆之后,少年的防范心似乎比从前更重,赵舒权确实猜不到少年曹瑞在想什么。
集市上热闹依旧,寂寥好似仅存于他们两人之间。
赵舒权想起前世,曹瑞还没有登基、尤其还没有做太子之前,那时候自己也还没有长年领兵在外,常常带着曹瑞去逛集市。
天生贵胄的小皇子根本不知道寻常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也就不懂那种没有任何束缚的轻松与朴实无华的快乐,看到什么都是新鲜。两人一路边吃边逛,每次都是尽兴而归。
后来,在他们一个君临天下、一个位极人臣之后,仅有的一次,他带着皇帝陛下微服出宫,在京城的上元灯火中如同寻常百姓一般,双手紧握,赏月观灯。
指尖仿佛仍然残留着来自前世的触感。
并肩站在桥上赏灯时,他的君王、他的爱人悄然将他的指尖握进掌心,暧昧地摩挲着。他扭头去看,眉眼精致的青年含笑看他,眼中映着上元的万家灯火。
“舒权,咱们有许久未曾这样出来了。”青年叹息,“想不到平定了天下,反而比从前更忙碌、更烦心……”
他笑着哄人,凑在人耳边说:“疆域大了一倍、百姓多了三成,怎能不忙不累?辛苦了我的陛下。早知道,我也就不那么拼命,天天南征北战,浪费多少与你厮守的时间?天下纷乱、百姓流离,随它去好了。”
青年偷偷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哼道:“口是心非。你若是那种肯躺在温柔乡里的人,朕才懒得理会你!”
“今日过节,不谈政事。晚上去我府上,好好伺候陛下歇息,如何?”
他索性偷香,轻吻了近在眼前的小巧耳垂,成功让青年的脸颊红得堪比身上的锦袍。
那一夜的灯火,照亮挚爱之人的如画容颜,深深镌刻在赵舒权心头,至今清晰如故。
“你花了多少钱?”
骤然听到曹瑞在身后询问,赵舒权不由地扭头“啊?”了一声。
曹瑞重复了一遍:“那个发冠。花了不少钱吧?”
“哦,没多少。”他确实没觉得有多贵。以他的鉴赏眼光,他知道那是个真东西,自己实际上是大赚。
曹瑞轻声说:“你都不算算,你为我花了多少钱么?那床古琴,你说是借的,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吧?丁老师说那床琴至少上亿。那么贵的东西,谁会借出来呢?”
赵舒权喉咙发紧,一声不吭。
曹瑞微微蹙眉,显然很不高兴:“你从来不问我的意愿,总是自顾自地为我安排一切。买最贵的东西,安排最好的条件,你怎么觉得我一定会愿意接受这些呢?”
赵舒权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从喉咙里干巴巴挤出几个字:“曹瑞,我……”
“你说过,你对我没有什么想法。”曹瑞瞪了他一眼,“如果是真的,就请你不要再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了。小姜跟我说过,‘如果一个男人一直无条件为你花钱、花很多钱,那他一定是想泡你’!”
“没有,我没有,曹瑞!”赵舒权觉得再不为自己解释可能就没机会了,“我绝对没有任何想泡你、想玩弄你的意思!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曹瑞眉头紧拧,“我不喜欢欠人情,赵先生。尤其是这种,我根本偿还不起的人情!”
赵舒权想说这不是人情,也不是身为老板的职场骚扰,更不是有钱人的猎艳游戏。他不知道曹瑞到底从姜小芬或者其他人那里了解了些什么,担心越描越黑。
而他更不知道,如果现在对曹瑞表白,对方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前世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时,他很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作战风格大胆出挑,身先士卒是家常便饭,什么大胆的招数都敢用,被当世盛赞智勇双全、评价远远凌驾于同样身为名将的父兄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