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个好孩子......”他呢喃着。
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印记,轻易摆脱不掉。只是开始不自觉地又逃避起来,如同缩在壳里的龟、头埋在土里的鸵鸟,求救自语道,“妈咪,我该怎么办?”
当然,他也只能嘴上说说,心里头问问。真直面梁晚,他必不会让她察觉这一切。
他放不下与时寒想近一步发展的心,却也安于现状不想让任何变数去打搅。可是,变数已经出现。
柏辰星再次看向光屏里黎箐这两个字,从柏昼身上学来的不惧困难,终是令他在夜里时寒握上自己的手时,睁开了双眼。
“你看上去很累。”
“我吵到你了吗?”
“不是。白天睡得太多,睡不着。”
“陈向说你白天就醒了,你怎么不跟我发消息?”
柏辰星心说总不能打搅你做其他的事。喜欢归喜欢,可因着这份喜欢而去捆绑对方,这种事他做不来也不愿做。
“我没什么力气,后面又起了烧,所以忘了。”
时寒像是听进去又像是没有,指腹摩挲着柏辰星扎针的手背,道:“我以为你还要睡上很久。疼的厉害?”
“还好。”柏辰星简单回复便想着坐起来。他也不是真没了力气,再说了,坐着面对面总感觉有点郑重的仪式感。
可惜时寒没如他的愿,“躺着说。”
柏辰星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干脆侧着脑袋看向对方,道:“你白天去了哪里?”
虽然屋内无灯明亮,但窗帘此刻大开。外面的路灯点起,橘色的暖光刚好落入病房之中。不刺眼,堪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柏辰星听得见对方话语藏着的憔悴。无论是暗恋者还是竹马身份,他都挨不过自己的心去问一问。
时寒无声了片刻,随后叹息,在寂静的房内尤为刺耳:“去了图书馆。那里清静些。”
“难道黎箐又堵你了?”对于情敌,明知不该,可柏辰星还是忍不住拿最大恶意去揣测。何况对方确实有前科,提防点准没错。若能就此赶走,自然再好不过。
“你怎么知道他堵过我?”
“...陈向说的。要不是他提及,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他没真动手。”
“那也不行。不是我觉得你能力弱,但万一他叫来人,双拳难敌四手,吃亏的还是你!”
柏辰星少见的执拗起来,语气认真,“若是他再来纠缠你,你给我发消息。”
时寒闻言乐了:“你一个弱不禁风的,找你来干嘛,当肉垫?”
“至少帮你分担一些伤害啊!”
“少来,到时候我不知道是该防对面,还是分心去担忧你。”
“所以我是你的拖油瓶吗?”柏辰星忽地张口,轻而易举地问出了心底隐藏的不安。
他是害怕的,甚至清楚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在等待着自己揭开。然而终究是做了让自己羞愧的懦弱者,只想把选择权转移给时寒,仿佛连同不能忍受的结果也交由对方一并承担。
时寒愣了一瞬,也只是一瞬。嘴角弧度下降,脸色又像之前那样冷漠起来:“谁跟你说的?”
“没有谁。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不要听他们乱说。我从来没这么想。”
柏辰星听得出时寒话语的诚意,但全无半点欢喜,相反,无力的失重感越发明显。
到底从何时起歪曲,明明,最开始他们不是这样的关系。那脱口而出的问句更像是印证自己的猜想般,他试图给时寒下套,让对方接住。可时寒聪明地规避了。
于是柏辰星转回头,仰着看向光影留在墙壁的痕迹。不对等的关系无法维持长久,他想,他明白后面要怎么改变。
“群里的搭档名单出来了,我和黎箐一组。”
“你难不成要私底下放狠话,让他离我远点?”
“他那样的人会听?”
柏辰星暗自在心里摇摇头。不过狠话他肯定还是要放的,就是被时寒猜中多少有点丢面子。
少年人的自尊脆弱得很,轻易不能戳破。况且,他自诩要凭实力取胜。自己默默打了自己的脸,半疼不疼的,说出去更没面。
可惜时寒不清楚。
他背着光,看见自己的阴影覆盖柏辰星大半的身子,却偏偏遗露了对方的面庞。仅仅是凝视着对方眼睛里的碎光,就失了神。
悄悄握住柏辰星的手,手指微微一弯,轻轻地拢在上面。
病房里的恒温器还在发挥着作用,早些时候带着冷冽寒意的手已然暖和,但不够,还是不够。
然后他听见对方说,“时寒,你等会回寝室的时候帮我跟陈向说一声,让他白天来的时候帮我把书包带过来。”
那里面还有不少卷子习题,他睡了三天,本就中等的实力估计下次考试指不定得掉到哪里去。还是要抓紧时间,不然怎么在竞赛里进前三。
柏辰星正想着,就察觉到手背收紧的力度,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微凉的空气。然而还没发话,时寒先说道:“我不可以帮你带?”
“可是...你白天不是要躲黎箐吗?我生病,冲刺班的人应该都知道。难保黎箐不会故意在我这儿蹲点找你。”
虽然很高兴自己和时寒的关系如此亲密,但是若平白无故招来情敌,那可真是得不偿失。柏辰星当即表示这笔亏本的买卖他不做。
“或许即便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坐以待毙。”时寒半敛眼睫,垂下的手指蜷缩着。
柏辰星看不透眼前人的神色,莫名的,心揪了一下。细细密密的麻意好似编织的网,由指尖发起,在心口终止。不得不缓了缓,而后开口:“你很了解他?”
“了解谈不上,”时寒这回表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漠,一种无法言说的死寂在言语中弥漫开来。
他道,“他们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