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地念儿怔住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仿佛只要略微想一下那个提议都能让他感到十足的惊恐。

“你说……让我杀了阿初？”

“不是杀了她，而是叫你放弃现在这种毫无前途的做法，让那女孩仅付出微小的代价，就能获得彻底的新生。”奈落循循善诱，“而且，杀生丸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等这个村落的事情调查清楚，他很快就会离开。你得把握机会，迅速做出决断。”

地念儿丑陋的面孔上每片肌肉都在颤抖，显然心底深处也在经历同样的挣扎，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道：“……不行，不管怎么样，不能杀人。而且，我确实喜欢阿初。面对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喜欢就下不了手？”

地念儿连连点头：“对啊，要是真心爱慕之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受苦呢？应该恨不得以身代之才对！奈落少爷你啊，肯定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吧，所以你不理解，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人忍心动手杀害自己最心爱之人的！”

静默。

静默。

见奈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地念儿顿时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有问题。抬头看看屋顶上的青年，只见奈落用那双殷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居然有点渗人。但地念儿很快确定这只是错觉，因为下一瞬间，青年又换上了和善的微笑：“……你可以闭嘴了。”

——虽然在笑，但感觉还是生气了。那句话听起来简直像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地念儿迟疑地挠了挠光秃秃的脑门，觉得为了表示礼貌，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谢谢你帮我出主意，奈落少爷。可是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只是想想都觉得太可怕了。我实在……”

奈落打断了他：“算了，真是无趣。”他微一停顿，想了想，又说道，“看在你帮我煮那碗药粥的份上，我再教你个方法，不过有没有效就不知道了。”

铜盘般大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什么方法？

奈落说道：“听说你的父亲是地妖？这种妖怪的数量十分稀少，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的血液具有很强的治愈能力，因此常常被其它的妖怪捉走当做补品吃掉。你是半妖，虽然只继承了一半血统，但也应该具有类似的力量。”

“你是说，我的血液能当做给阿初的药？”地念儿一下子明白过来，转而又有点疑惑，“可是这件事父亲和母亲从未说过，我一点也不知道。”

奈落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要是你知道了，还好心地拿着自己的血救那么一两个人，现在可能连坟头的草都比我高了。……不对，要是运气不好，搞不好连座坟都没有。”

地念儿似乎并没太明白话中的含义，但奈落也没有耐心同他多讲，只嘱咐道：“若是纯种的地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能做药。但半妖的话，就必须得取最为纯净的那部分了。你的身上——”他垂目打量着地念儿，最终目光轻轻扫过胸口，“恐怕效力最强的就是心头的那点热血。你去找把尖刀，把自己胸口剖开，从心尖上挖出一点血来喂阿初吃掉。这样那女孩体内就会流传一部分地妖的妖力，说不准伤势就能够恢复了。”

“只是‘说不准’？”地念儿敏锐地听到话语中的保留意味。

“刚才说过，不确定有没有效，因为我又没自己亲自试过，刚才告诉你的只是一些推断。因此要怎么做，还得由你自己决定。”奈落说道，“不过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虽然你这具身体看起来十分强壮，但心脏受伤也不是闹着玩的，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一定。”

地念儿点点头：“我懂了。”他迟疑片刻，又抬起头，郑重地说道，“奈落少爷，谢谢你。”

待高大的半妖离去，忽然一道雪白的身影轻盈无声地出现在奈落背后，杀生丸清冷而平淡的声音响起来：“……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哪怕被我在旁边一直盯着，都能随口说出这种诱人堕落的坏主意。”

也不知这个家伙藏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了多久。

奈落回头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回答：“哪里是坏主意，我分明在帮他想办法嘛。”

杀生丸淡淡地道：“有时候初衷未必就是坏的，但结果却往往变成另一回事。既然是爱慕之人，当杀死对方的一瞬间，很多事情就都不一样了。这一点，恐怕你比谁都清楚吧？”

奈落少见地没有反驳，只重重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