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
包厢里欢呼吵闹，音浪反复在耳膜上冲撞。
矿泉水瓶里的果酒和这场景格格不入，简聆窝在角落倒了一杯又一杯。
一饮而尽后，小酒杯“啪”地被人扣在面前的黑色玻璃茶几上。
说好的一人一半，她可不会食言。
只是这酒实在是甜滋滋的……简聆忍不住敛敛唇，品尝嘴角残存的甘甜。
别人都在欢呼尽兴，畅聊不论生活还是名利，独独她手撑着半张脸百无聊赖买醉。
看了一眼手机，才九点多啊……
她还以为起码十一点呢，好歹为回家加了层理由。
瞅了瞅到门口的距离和途径的人物，起码还得客套个两三回合……
唉，还不如当时再坚决点拒绝呢……
乱扫的视线里蓦然闯入黎婉君的背影，似乎是由于突然起身站不稳，一下子往后栽去。
玩得这么嗨吗？
简聆深呼吸调整状态，却在看见黎婉君对面站着一个双手交叠置胸前的女人时点起了警惕。
包厢里灯球忽明忽暗，她又歪着身子绕过突然挡住视线的人才勉强看清，似乎是陈雅婕，正对黎婉君说着什么。
那张大红唇一张一合，即便音浪盖过他们聊天的声音，再笨她也能察觉那头周遭氛围不对。
抓起包包和半瓶果酒就往那边走。
离黎婉君身后一米距离的时候，好友却突然几步冲出范围，扯住陈雅婕的衣服：“……给我道歉！”
两人一时僵持。
“干嘛呢？”简聆不清楚情况，先拍了拍面前沙发上林楠子的肩打探消息，视线却不曾从好友背影上离开。
对方瘫在沙发软垫上，一回头见是简聆，朝她勾勾手，她便顺势弯腰附耳。
“隔壁桌大冒险让陈雅婕过来做任务，本来就这么随她算了，你也知道陈雅婕那个性子，走之前偏还说什么黎婉君绿茶撩架，就……”
行，找骂的，她算是听懂了。
这时，两人之间的那件白色海马毛大衣都被扯变形。
周围人都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干涉两人的是是非非，还有几个陈雅婕那桌的男同学从沙发另一头攀着椅背过来，只是尝试嘴皮子动动打圆场。
不过这种劝架显然也只是表面功夫，压根没人听进去，反而有种隔岸观火，乐于见扯头花戏码的嫌疑。
那边的几个人和陈雅婕蛇鼠一窝，一看就知道今晚她能来就是他们几个叫的，之前能客套到毕业就不错了，简聆就没指望这群“同学”现在有几个真人情的。
头皮上有根筋扯着，一抽一抽扯得生疼。
她将包包和果酒往林楠子那头一甩就过去。
“干嘛呢！”简聆的话刚说出口，陈雅婕就朝她翻了个白眼，又趁黎婉君分神，一下子将衣服扯过去。
对方也是满身酒气，转身就要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黎婉君手头刚松，指尖又追上她，惹来对方尖酸刻薄的怒骂：“你给我松手啊，扯坏了你赔得起吗你。”
“你道歉我就松！”
没人在意一块被扯得变了形的毛衣的死活。
陈雅婕仍保持着双手交叠在胸前，身体微微向黎婉君扯着的反方向倾斜，似乎也是酒精加持，她怒极反笑：“我又什么好道歉的？你不就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吗？”
她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如同看两块腥腐臭肉：“切，走狗。”
其实简聆一直以来都对陈雅婕记恨她的原因不解，虽然有猜测，但并未得到证实。
当年黎婉君在KTV里被前暧昧对象赵兰越和他一群狐朋狗友算计，而这狐朋狗友里就有她当时的男朋友，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混混。
又因为那时简聆的出现与举报，这群年满十八周岁的人后来都被派出所处罚了。
也不知是不是小混混和陈雅婕又发生了什么，陈雅婕至此才开始针对黎婉君和她。
包括后来的绘画比赛抄袭事件。
“你够了啊陈雅婕，嘴巴放干净点！”简聆将黎婉君一手护在身后，对方说话声又尖又利，呛得她犯晕，她便更不客气，“我们又没招惹你。”
“没有招惹？呵……”女人后脑勺的金色鲨鱼夹有些架不住主人的来回动作，几绺长发都散乱，“如果不是你去勾引赵兰越，害得苏义彬被举报，我就不会被甩了！”
苏义彬就是那些小混混之一，家境不错。
简聆和黎婉君搞不懂她的被甩和毫不讲理复仇的脑回路，没了一个男的又怎么了？更何况是这种烂人。
不过她现在才明白为何陈雅婕总是如此针对她们。
都十年了，也该结束了……
“XX的，关我们什么事啊？他自己干坏事还要怪我们检举吗？都过了多少年了……”
简聆对这种强盗逻辑感到冤枉，说实话，她心里早对这场纠缠不清厌烦得很。
“陈雅婕，你自己不学点好的还骂别人，是不是也太过分了？”林楠子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帮忙说话，手里还一甩一甩地提溜着她的果酒瓶。
倒是另一头陈雅婕的同党开始起哄：“如果不是你们，陈雅婕现在都发达了，是不是啊？”
火上浇油。
那些男的又戏谑几句，也不知道是具体哪句戳到了陈雅婕，还是她又觉着没面子，那只修饰了带钻美甲的手猛地朝黎婉君的脸颊上一扇……
下一秒，简聆看着身侧的黎婉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还维持着被扇的姿势。
不出一秒，肉眼可见地从好友白嫩脸颊上生出一道细长的痕，一滴滴血珠正沿着痕迹结出，如同数颗血色珍珠串在脸上。
灯球依旧闪耀，绚丽光芒打在她脸上，连那紫色挑染也变作血色的陪衬。
简聆体内生出一股燥意叫嚣着反击……
十点四十五分，C商都依旧热闹。
覃抒言赶到南门时，黎婉君正搀着醉倒的简聆坐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在北风中瑟瑟发抖。
当然，路旁还停着一辆奥迪。
他下车走向简聆，然而右耳畔却听见有人试探性地喊了他名字：“覃先生？”
他当然知道冯启喻在，但是对他陪了这么久，黎婉君都没松口上他的车表示意外。
鳄鱼心思自然又伪装成才发现冯启喻在：“冯律，好久不见。”
不过覃抒言没有要好好和他叙旧的闲情逸致，只是点头示意，脚步却还是向两人靠近。
他正要伸手配合黎婉君调整简聆姿势……
“我来背她吧。”冯启喻看他过来，也走近，一手抓住正晕乎的女人的手臂，反被黎婉君瞪着他打了下手背警告。
情敌吃瘪，心里就算再想笑也得忍着。
覃抒言当没看见也没听见，不管他动作，一手直接托上她背脊，另一手穿过她膝下，将人轻松以公主抱起。
女人褪成金黄的发随风粘在他的羊毛质大衣上，借着若隐若现的灯光，望见她脸颊有着不显眼的绯红。
果酒的香味萦绕在怀。
又掂了掂简聆的身子，她倒是全然信任地挨着他的胸口，虽然约了几次饭，但这体重还是太轻了，不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