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路寞坐在台阶上，边上站着邓粱。

“你有想过你会有这么一天吗？”邓粱问。

路寞沉默不语，眼神略显放空地看向前方的虚空。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其实你们并不是第一批成功的。”

“很久之前，也有一辆公交车的站点线被毁掉。”

邓粱回忆了一下：“27路？”

路寞的手腕搭在膝盖上，脊背微微弯着，两肩下塌，竟显出几分疲惫。

“对。”

“孟雅闲她差点被数据空间放弃。”

夜风习习，凉意泛起，邓粱仰头看了看，原本幽黑的医院大楼亮起一片片灯光，就像日出前折起的光芒，提早降临于登高者的眼中。

“我一直觉得你很奇怪，好像不在意乘客，又好像很在意他们。”

“你的那么多业绩，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路寞的嘴角抿了抿，看着脚面落下的阴影，没有说话。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的。

不少公交车都意外于路寞对孟雅闲的感情，因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数据，感情的萌发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

孟雅闲的站点线被放弃之后，路寞在站点里遇到她时，忽然发现孟雅闲变得不同。

她的眼中多了点什么，似乎是有意识地和乘客一起思考。

有人分析过这件事，认为孟雅闲是受自己站点线里的怨念影响，才会渐渐产生真正的人类情感。

但路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靠近孟雅闲，拙劣地模仿人类中的情侣去追求。

然后在一次次怨念消磨中对自己感到困惑，他并不为人类的死亡而产生痛苦的情绪。

他只是不想观看人类通关怪谈的过程。

路寞摁了下指节，淡淡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医院的走廊鬼影幢幢，弥漫着厚重的森冷气息，凌汛四人飞快地穿行在怨念当中。

他们停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口，凌汛拿出狐面具，戴上后调出了房间内的画面。

只见胡英惠一步步靠近坐在办公椅上的女人，手中隐约可见一条细绳。

凌汛深吸一口气，和代御打了个手势。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迎面踹开，胡英惠手中的道具消失不见，何晨西横窜而出，一掌劈晕对方，拽起胡英惠就要离开。

这动静太大，明显惊醒了沉睡中的张绒。

她呆愣愣地站起，脖子“嘎吱”作响，缓慢转动，看向了凌汛等人。

“唰——”！

尖锐锋利的手术刀在张绒手中闪现，她一脚踏上桌沿，借力腾飞而起，挥刀下劈，直指凌汛的咽喉。

白光一现，原本的办公室被一个个书架横斜挡开，趁此机会，凌汛丢出微型炸弹。

炽烈的火光下，熊熊燃烧的烈焰随风摇曳，跳动着危险的气息。

张绒脸上的皮肤像白蜡一般融化滴下，褪出模糊的血肉，血肉是一块块拼合而成的，各自蠕动，想要在无声的夜晚撕裂呐喊。

丝丝缕缕的怨念像是找到了方向，走廊上迷茫前行的病人同时转头，脚步急促地向这里飞奔而来。

凌汛带着另外四人闯出怨念的包围，不等他们歇口气，剧烈的晃动感让他们下意识扶住墙壁，惊疑地看向彼此。

地震？不，不对！凌汛眉头紧皱。

这个感觉，很像是站点崩塌的状态！

另一边，霍乱看着秦舒画将双手放在身前的虚空处，发疯般用力地向后拉扯。

她的手指一点点弯折，就像是触及不可逾越的时空，被生生折断在夹缝中。

高锐超早就背起周佳云，干脆地拉开病房，向外跑去。

霍乱紧随其后，却在最后一刻回头看了一眼秦舒画。

整个房间已经如潮水般淹没了大半怨念，这些怨念相互缠绕，最后扎进秦舒画的身体。

秦舒画长发散开，眼珠怪异突起，裸露的皮肤破败恐怖，但她的表情是那样憎恶痛恨。

凭一己之力，生生动摇了一个站点。

凌汛他们知道情况紧急，也就顾不上这突然而来的晃动，而是径直寻找到汤群，将他一并带走。

几人从楼底向下跑去，耳边隐隐听见楼上的嘶吼声，那是由一道道细小的呓语合成的厉鬼哀嚎，盘旋在医院的每个角落。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楼挂号厅，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路寞，看见了从另一侧匆匆跑下的霍乱三人，看见了站在正门口的邓粱。

“院长，”凌汛气息不稳地飞快说道，“我们请求你的帮助。”

【6.这是一家非常优秀的医院，病人一定会在三天内康复，如果第四天病人依然没有康复，立刻远离病人，并在晚上十点后进入院长办公室，向院长寻求帮助】

与此同时，霍乱手上的长刀在地板迅速划过，留下刀劈斧削的暴力痕迹。

——“院长办公室”。

邓粱张了张嘴，没料到这个操作，小声说：“真是唯心啊......”

他旋即咧开一个笑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书包扔给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