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傍晚。
完成数据化升维的四人各自站在埋伏的位置，霍乱回头和三人对了个眼神，手掌握住卧室的门把手，无声且迅速地打开。
幽蓝色的立方数据体瞬间困住了房间，霍乱抬手举枪，朝卧睡在床上的老太太扣动了扳机。
子弹的轨迹笔直而精准，可就在那一刹那，老太太忽然坐起，伸手抓住子弹，目光落在霍乱身上，带着慈祥的微笑。
“是做噩梦了吗？”
老太太的手指轻轻一捏，原本的子弹顿时消失不见。
不等霍乱他们应对，老太太表情惊慌地看向汤群，喊叫起来：“有小偷闯进来了！”
她忙不迭地拽着霍乱往身后一扯，怒目对汤群道：“你要对我孙子做什么！”
说着，老太太就冲汤群伸出手掌，似乎是想攻击对方。
早已隐在房间里的细线突然升起，霍乱一个前倒，避过升起的丝线，那些细线在凌汛的控制下刹那间紧绷，向中间的老太太锋锐捆绞过去，眼见就要将她分割成上百碎块。
清晰可见的血管暴露在空气中，老太太如同顷刻间倒塌的积木块，凌乱地散落一地，可她分在两处的眼珠却是不约而同转向凌汛。
门口响起拍门声。
“喂？你们家出什么事了？”
“开门啊！”
“怎么突然这么吵啊？”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光响起在门口，而是响起在四面八方。
权宣袅骇然看去，只见每扇窗户外都隐约可见一张张脸孔，一张张苍老衰败的面孔。
他们拼命敲打着窗户，撞击着门板，像是无数攀爬的怪物试图冲进房子，吞噬唯一的食物。
天花板上的吊灯闪了一下，“嗞嗞”声后彻底灭了光芒。
和黑暗一起降临的是无声的死寂，原本充斥在房子外的嘈杂噤了声，转而利用失声顺着恐惧侵蚀人的冷静。
视觉的屏蔽让周围的声音更加清晰，霍乱没有贸然移动，而是仔细辨别着自己的心跳和地板上的窸窣。
那些尸块在移动。
他依旧伏趴在地板上，耳朵紧贴地面，微微的震动和黏腻的拖动让他绷直手臂，确定好方向。
“砰”一声火光四溢，爆浆的稠液飞溅在霍乱脸上，他顾不上这些，幽蓝的数据屏障确实拦住了老太太。
却没有防住外面的人。
汤群惊恐地感知到自己的四肢被不同的手掌牵拽着、拖拉着，一道道嘶哑悚然的低语徘徊在耳边。
“他是小偷。”
“他偷走了我家的钱。”
“他该死。”
当家中重新来电后，汤群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老太太恢复了原状，她笑盈盈地看着凌汛：“你是我孙子的同学吧。”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快点睡吧。”
“半夜还不睡的孩子是会被鬼抓走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飘，老太太的笑容仍然那么可亲，甚至比之前要更加生动。
“我这把老骨头就不陪你们胡闹了。”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权宣袅颤抖着抓紧凌汛的衣角，霍乱沉默地站起身，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迹，侧头对老太太道：“我知道了，奶奶。”
“您也早点睡。”
霍乱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像冬日里的寒风，冷硬刺骨。
“晚安。”
第五天。
凌汛三人走在小区里，他们昨天错估了对手的数量。
不仅是最为诡异的老太太，连同小区里的所有老人都是猎食者。
权宣袅勾开窗沿，凌汛甩进细线，消无声息割断了对方的脖颈。
霍乱守在他的背后，避免重复昨晚被偷袭的情况。
一直到下午，三人总算处理完除了老太太的其他人。
凌汛揉了下酸痛的手臂，扭头对霍乱道：“紧张吗？”
霍乱的手指微微一蜷，他当然紧张。
如果今天再失败，消失的就是凌汛了。
想到凌汛消失的可能，霍乱就感觉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慢慢挤压自己的心脏，逼得他心跳一点点加速，无形的窒息感几乎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思考。
霍乱一下子抓住凌汛的手臂，眼里是他自己无所觉的请求和压抑。
“你今天别——”
他想说什么？
他想让凌汛不要出手，让他躲在身后，让他不要惹恼那些麻烦。
可是看到凌汛脸上依旧挂着的笑容，那些请求忽然就停在嘴边，再也说不出口了。
凌汛的笑容很愉快、很明朗，像雨过天晴的云，浅浅淡淡的一层，随意飘在仰头可见的额间上方。
就是带了点只有霍乱看得出的悲伤。
“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霍乱的语气忽然就加重了，他近乎是凶狠地掐着凌汛的胳膊，像是想用这种办法确认对方的存在，让对方无法离开。
可凌汛只是眼睛轻轻一瞟，霍乱的手就松开了。
凌汛抚了下手臂上的红痕，接着说：“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你就别回来找我了。”
“去现实吧。”
“我们两个都困在这里的话，旱姐会伤心的。”
霍乱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他，等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微哑：“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绝对不会。”
傍晚。
三人站在卧房门口，霍乱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拧开了房门。
卧室里静悄悄的，轻微的鼾声显得这方空间更为静谧。
霍乱没有开枪，而是让凌汛将细线缓慢挂上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粘连成无形的蛛网，捕捉每一个危险的信号。
蛛网一点点落下，宛若纱帐轻柔地覆在老太太身上。
丝线急剧收紧，无可抵抗的力量和不容逃脱的缠绕霎那间将老太太绞得四分五裂。
客厅里的灯光没有闪烁，门外和窗沿也没有手掌的攀爬，老太太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仿佛身处悠远的梦乡。
可时针还在走着，银针落地般的“滴答声”敲在三个人的心头，激起不可言说的冰冷预感。
权宣袅的手心汗涔涔的，没有任何改变的一切真的要将她的神经逼疯到绷断的地步。
凌汛眼神邃然，他转头看了看家中的布置，忽然对权宣袅道：“你用储存卡把家里的一切，不，把整个小区都收起来。”
权宣袅连忙照做，周围的一切在以飞快的速度消失不见，霍乱大概能猜到凌汛的想法。
他怀疑这个站点里的存在和现实重叠，如果把站点里的一切消灭，说不定现实就会复现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小区也在一点点被吞灭，洁白的颜料泼洒了一切，笼罩四周，让人分不清天地，理不顺时间。
权宣袅惊呼出声：“那个老太太收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