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三皇子府。
楚清野穿过长廊,他头也没回,道:“人怎么样了?”
身后追着他的贴身侍卫秋风道:“方才在宫里,传信的人说是醒了,后面......一概不知。”
大雨顺着屋檐下落,滴答声响个不停,听久了不免烦躁。
楚清野嘴角倏然上扬,似笑非笑道:“不知?宫里到王府不过一炷香,你与我说不知?王府难道是白养你们不成?”
“殿下恕罪!”
楚清野冒着大雨走进院内,身后打伞的侍卫落了他一大截,雨水从他的头顶流到脸颊,楚清野也顾不上,他看着从屋内出来的婢女。
“殿下!”婢女没有想到楚清野会出现在这里,几人站在屋外全干瞪着眼。
楚清野毫不理会,疾步推门进屋,眼神瞬间落在窗边那道身影上,他比一年更高挑,但瘦了许多。听见声音,他转身看去,楚清野也因此看清他的面容。
他一袭白衣清冷,乌发披散身后,只用了一根素白的发带系着。一双狭长的凤目生的极好,看人的时候总似含着说不出的情,凤眸下的血痣又好似雪中红梅,勾的人魂都要没了。他面容稠丽,身姿挺拔如松,仅是站在那里不动便是一道风景。
楚清野一时晃了眼,看着他眼角血痣,心道:这等姿色,于皇城也是艳丽无双的存在,然......美则美矣,恶毒非常!
楚清野愤恨道:“沈淮卿,你也有今天。”
没有人知道,三年后的楚清野死在了一场雪夜,更不会有人相信,他因谋逆之罪被大军围剿,死后连尸身都未能被安葬。
而害得他死无全尸的始作俑者就是沈淮卿!
楚清野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间竟然退回了三年前。
彼时,他还是三皇子,沈淮卿却因其父户部侍郎沈琢贪污之罪而被流放。
刚重生的楚清野在流放路途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沈淮卿,路途遥远,他因旧疾发作吐血,不得不暂回皇城。
此后近一年,他都没能再见到沈淮卿,然而不久前他于皇城饮酒,酩酊大醉间瞧见一身白衣的沈淮卿,只一眼他便认出了他,心中惊讶此人竟敢皇城露面,又不免狂喜,后来干脆让人连夜绑了沈淮卿。
楚清野还对上一世的惨死心有余悸,想到是沈淮卿戕害他至此,他便满心憎恨,这一世,他势必要先杀了沈淮卿!
只是,有些事他还是想当面问沈淮卿。
面前的美人抬眸看楚清野,只听他道:“淮卿此来皇城目的有一,沈家流放北境这等苦寒之地,流放路途遥远,途中死伤无数,到达北境之后,劳役繁重,工头蛮横,每日少不了一顿毒打,淮卿实在怕死,故来投奔三皇子,还望三皇子收留。”
楚清野垂眸,这人略显苍白的侧脸微微凹陷,显然这一年里没少受罪,但凤眸明亮,睫毛根根分明,倒有些楚楚可怜的姿态,只不过......
“沈淮卿,你根本就没有去北境,你早就逃了。”楚清野冷笑一声。
上辈子沈淮卿投奔他,也是在永昌十三年间,他可怜沈淮卿家破人亡,风光不再,于是便收留了沈淮卿,谁知道他养在身边的人竟然是一条美人蛇!
这辈子楚清野曾派人去北境调查所有被流放的沈家男丁,结果沈淮卿根本不在北境!什么劳役繁重、工头蛮横,全都是假话!
楚清野看着他微微闪烁的眼睛,心中恨意更甚,道:“沈淮卿,你嘴里有几句真话?还是......”你一直都在骗本王?
闻言,沈淮卿眼神微讶,似是没想到楚清野这么快就拆穿了他的谎言,他凤目微阖,抿唇不语。
楚清野何时见过他这番姿态,心底恨极了沈淮卿,于是道:“不说?那本王便送你一程,反正一年前你就是该死之人了。”
话落,本就是贴身护卫的秋风倏然出现在屋内,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直逼屋子里一身白衣的沈淮卿。
沈淮卿抬眸,眼眸与冷光相触碰间,楚清野惊觉他瞳子里冷意比剑光更甚。冰冷的剑刃落在沈淮卿的脖颈,他才开口道:“我去了云中县。”
楚清野蹙眉,道:“云中乃瘴疠之地,饿殍遍地,你怎么会去哪儿?”
“正因如此,我才会去云中县,毕竟像你这般的天潢贵胄又怎会去瘴疠之地呢?”沈淮卿有意加重‘瘴疠之地’,他语气冰冷,楚清野却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一如当年的伶牙俐齿,楚清野心头的火气不减,他道:“你为何回来?为何决定投奔本王?又为何确信本王一定会收留你?”随后他又道:“本王要听实话。”
“北境乃苦寒之地,流放途中死伤无数,北境劳役繁重,工头蛮横凶残,这是真话。”沈淮卿抬眸看楚清野,见后者沉默,于是又道:“我想活,这也是真话。”
楚清野道:“第一句话倒是有些可信,但你连云中这等瘴疠之地都敢去,你说你想活,本王不信。”
沈淮卿冷笑一声,道:“一个想活的人若是被逼到绝境,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楚清野沉默地看着沈淮卿,他倏然惊觉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眼前这人。
“至于淮卿为何决定投奔殿下?又为何确信殿下一定会收留我?”沈淮卿嘴角微勾,刹那间犹如冰雪初融,楚清野一时间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