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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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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入虎口

四月十一,晴。www.maxreader.net

中原的四月,正如三月的江南,莺飞草长,正是春光最艳,春色最浓的时候,只可惜这时候春又偏偏已将去了。

夕阳最美时,也总是将近黄昏。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尤其是一些特别辉煌美好的事。

所以你不必伤感,也不用惋惜,纵然到江湖去赶上了春,也不必留住它。

因为这就是人生,有些事你留也留不住。

你一定要先学会忍受它的无情,才会懂得享受它的温柔。

车窗是开着的,春风从垂帘间吹进来,把远山的芬芳也带进车厢里来了。

唐玉斜倚在车厢里,春风刚好吹上他的脸。

他心情愉快,容光焕发,看起来实在比大多数女人都像女人。

风吹垂帘,刚好能看见骑在马上,跟在车旁的赵无忌。

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如果他高兴,赵无忌现在已是个死人。

这四五天里他至少已经有过十次机会可以下手,就连现在都是个很好的机会。

从车窗里看过去,赵无忌简直就是个活靶子,从后脑,到后腰,从颈子后面的大血管,到脊骨下的关节,每个地方都在他的暗器威力范围之内,只要他出手,要打哪里,就可以打哪里。

他没有出手,只因为他还没有十分把握。

赵无忌不但武功高,反应快,而且并不笨,要对付这种人,绝不能有一点疏忽,更不能犯一点错。

因为,这种人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所以你一定要等到绝对有十分把握,可以一击命中的时候再出手。

唐玉一点都不急。

他相信这种机会随时都会出现的,他也相信自己绝不会错过。

他并没有低估赵无忌。

经过了狮子林,花月轩那一次事之后,他当然也看得出赵无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当然也不会低估自己。

这次他的计划能进行得这么顺利,看起来好像是因为他的运气不错,

所以才会有此机缘巧合,赵无忌才会自投罗网。

可是他并不认为他是靠运气成事的。

他认为“运气好”的意思,只不过是“能够把握机会”而已。

一个能够把握机会的人,就一定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他的确没有错过一次机会。

花月轩的那次行动已经功败垂成,而且败得很惨。

可是他立刻把握住机会,出卖了胡跛子,所以他才有机会和赵无忌交朋友,才能让赵无忌信任他,愿意跟他交朋友。

对他来说,出卖一个人,简直比吃块豆腐还简单,是不是能把握住那次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能把握住那次机会,他甚至不惜出卖他的老子。

因为那的确是成败的关键。

他相信那天绝不会有人怀疑他跟胡跛子是一路,更不会有人想到他就是唐玉。

如果有人一定要认为这是运气,这运气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对自己很满意。

无忌骑的马,当然是匹千中选一的好马。

千中选一的意思,就是说你从一千匹马中,最多只能选出这么样一匹马。

大风堂的马厩也和大多数城市里的妓院一样,分成“上,中,下”三等。

上等妓院的女人,绝不是普通人能够“骑”得上去的。

上等马厩里的马也一样。

大风堂门下的子弟,如果不是有极重要,极危险的任务,也休想能骑上“上厩”中的马。

无忌不是普通人。

无忌是赵简赵二爷的独生子,赵二爷是大风堂的创始人,也是大风堂的支柱。

如果没有赵二爷,大风堂说不定早就垮了,如果没有赵二爷,也许根本就没有大风堂。

无忌也许还不懂怎么去选择朋友,可是他对马一向很有研究,也很有眼光。

他选择一匹马,甚至比一个精明的嫖客选妓女更挑剔。

这匹马他是从三十二匹千中选一的马里选出来的。

唐玉也看得出这是匹好马,可是他的兴趣并不在这匹马身上。

他好像对这匹马的皮鞍很感兴趣。

那是用上好的小牛皮做成的,手工也很考究精致,针脚缝得很密,如果不仔细去看,很难看得出上面有针眼。

可是不管什么样的马鞍都一定要用皮线缝边,再把蜡打在针脚上,磨平打光,让人看不出上面的线脚和针眼来。

唐玉看着骑在马鞍上的赵无忌,忽然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如果制造这副马鞍的皮匠在缝边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弄断过一根针。

──如果他一时大意,没有把弄断了的针尖从针脚里拿出去,就开始打蜡上光,把这半截针尖也打进针眼,看不见了。

──如果这半截针尖有一天忽然又从针脚里冒了出来。

──如果这时候正好有个人坐在这副马鞍上。

──如果这时候正好是暮春,衣裤都不会穿得太厚。

──那么这半截针尖冒出来的时候,就会刺穿他的裤子,刺到他的肉。

──被针尖刺了一下,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他也许连痛都不会觉得痛,就算觉得有点痛,也绝不会在意。

──可是这半截针尖上如果碰巧有毒,而且碰巧刚好是唐家的独门毒药,那么这个骑在马鞍上的人,走了一段路之后,就会觉得被针刺过的地方开始有点痒,就会忍不住要去抓一抓。

──如果他去抓了一下,那么再走两三百步之后,这个倒霉的人就会

莫名其妙的从马上摔下来,不明不白的死在路上。

──如果,这个倒霉人,就是赵无忌……

唐玉笑了。

这些“如果”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那个皮匠的针没有断,唐玉也可以替他弄断一根,那绝不是太困难的事。

唐玉实在忍不住要笑,因为他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很有趣。

无忌忽然回过头,看着他,道:“你在笑什么?”

唐玉道:“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无忌道:“什么笑话?”

唐玉道:“一个呆子的笑话。”

无忌道:“你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唐玉道:“不能!”

无忌道:“为什么?”

唐玉道:“因为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上次我说给一个人听的时候,那个人笑得把肚子都笑破了一个大洞,好大好大的一个洞。”

无忌也笑了:“真的有人会笑破了肚子?”

唐玉道:“只有他这种人才会。”

无忌道:“他是哪种人?”

唐玉道:“他也是个呆子。”

他又道:“只有呆子才爱听呆子的笑话,也只有呆子才喜欢说呆子的笑话。”

唐玉还在笑,无忌却笑不出了。

一个呆子,听另外一个呆子说“一个呆子的笑话”。

这件事本来就是个笑话。

可是,你若仔细想一想,就会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太好笑了。因为这个笑话里不但充满了讽刺,而且还充满了悲哀。

一种人类共同的悲哀。

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如果你仔细想一想,非但笑不出,也许连哭都哭不出来。

无忌道:“这不是笑话。”

唐玉道:“本来就不是。”

无忌道:“我还是想听一听你那个笑话。”

唐玉道:“好,我说。”

他想了想,才说出来。

“从前有个呆子,带着个打扮得标标致致的大姑娘,走到大街上,大姑娘忽然跌了一跤,跌了个四脚朝天。”

无忌道:“下面呢?”

唐玉道:“下面没有了。”

无忌道:“这就是你的笑话?”

唐玉道:“是的。”

无忌道:“这个笑话不好笑。”

唐玉道:“如果你真见一个打扮得标标致致的大姑娘,扭扭捏捏的跟一个呆子走在大街上,呆子没有跌跤,大姑娘却跌了一跤,你会不会觉得好笑?”

无忌道:“如果我真的看见了,我也会觉得好笑。”

唐玉道:“我的笑话都是这样子的,听起来虽然没什么好笑,可是如果真的有人把这个笑话做出来,那就很好笑了。”

他已经开始笑,笑得很愉快:“那时候你的肚子说不定也会被笑出一个洞来的,也许只不过是很小的一个洞。”

无忌道:“不管是大洞,还是小洞,总是个洞。”

唐玉道:“完全正确。”

夜。

今天下午在路上,和赵无忌那段有关“一个笑话”的谈话,直到现在还是令唐玉觉得很愉快。

猫捉住老鼠后,定不会马上吞下去的。

唐玉有很多地方都很像一只猫,赵无忌现在已经像是只老鼠一样落入他的掌握,他也不妨把这只老鼠先捉弄个够,然后才吞下去。

这才是他最大的乐趣。

这是家很不错的客栈,每间客房的门窗都严密合缝,窗纸上也绝没有破洞。

隔壁那间房里的赵无忌,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仿佛已睡着。

唐玉坐下来,从头上拔下根金钗,再从贴身的小衣袋里拿出个绣花荷包。

现在他还是穿着红裙,扮做女装,这两样东西正是每个大姑娘身上都会经常带着的,谁也看不出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是每天晚上,到了夜深人静时,他都要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仔细检查一遍,甚至比守财奴算账时还要谨慎小心。

每次他都要先关好门窗,用温水洗手,再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把手擦干。

然后他才会坐在灯下,拔起这根金钗,用两根长而灵巧的手指,捏住钗头,轻轻一转。原来金钗是空心的,里面装满了金粉一样的细砂,正是唐家名震天下的断魂砂,细小如粉末,分量却特别重。

暗器的体积越小,越不易躲避,分量越重,越打得远。

他用的无疑是唐门暗器中的极品。

钗头也是空的,里面装的是一种无色透明的油蜡,见风就干。

他只要把钗头捏碎,这种油蜡就会流到他手上,保护他的手。

他从来不喜欢像他的兄弟们那样,把暗器装在那种像活招牌一样的革囊里,耀武扬威的挂在身上,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唐家的子弟。

他也不喜欢用那种又厚又笨的鹿皮手套,他认为戴着手套发暗器,就好像戴着手套摸女人一样,非但有欠灵敏,而且无趣已极。这种事他是绝不肯做的。

荷包里装着一团线一包针,两个“吉祥如意”金锞子和一块透明发亮的石头。

线是用暹罗乌金炼成的,极细,极韧,不但随时都可以扼断一个人的脖子,而且可以吊得起一个人,如果他万一被困在危崖上,就可以用这团线吊下去,这根线绝不会断。透明的石头,是一种叫做“金刚石”的名贵宝石,据说比最纯的汉玉都珍贵,连最不贪心的人都可以买动。

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必要时,也许只有这块石头才能救他的命。

可惜议价的人并不多,这种东西的名贵,并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出的。

所以他定还要带上两个金锞子应急。

每一件事,每一种情况,每一点细节,他都想得很周到。

荷包是缎子做的,正反两面都用发亮的金线和珠片绣了朵牡丹花。

花心居然是活动的,随时都可以摘下来。

唐玉脸上忽然露出种神秘而得意的微笑,这两朵牡丹的花心,才是他最秘密,最得意的暗器。

这种暗器的威力,江湖中非但还没有人亲眼见过,甚至连做梦都想不到。

赵无忌纵然能揭穿他的身份,就凭这两枚暗器,他也可以让赵无忌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只不过,不到绝对必要时,他是绝不会动用这两枚暗器的。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到制造这种暗器的秘诀。

他们在这种暗器上投下的资本,数目已非常惊人,甚至还牺牲了七八位专家的性命,连唐家专门负责制造暗器的第一位好手,都几乎因此惨死。

可是直到他离开唐家堡时,这种暗器一共才制造出三十八件,经过检验,保证能够使用的,还不到二十件。

根据他们自己的计算,每一件的价值都绝对在千金以上。

幸好他们对这种暗器的性能,已渐渐有把握可以控制,制造的技术也在渐渐改进。

等到他们能够大量制造这种暗器的时候,大风堂就要被彻底摧毁。

他对这一点绝对有信心。

现在唐玉已经把每样东西都检查过一遍,每样东西都仍然保持完整良好。

他认为完全满意之后,他就把烛台上的溶蜡,涂在他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上,用这三根手指,从那包绣花针中抽出一根针来。

这根针看起来和普通的绣花针也没什么不同,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敢去碰它。

他一定要先用蜡封住皮肤上的毛孔,否则就算皮肤不破,毒气也会从毛孔中渗入,这三根手指就非要剁下来不可了。

既然做马鞍的那个皮匠并没把一根针留在线脚里,唐玉就决心帮他这个忙。

这计划虽然并不十分巧妙,也未必有绝对可以成功的把握,可是这计划有一点好处──这次就算不成功,赵无忌也绝不会怀疑到他。

因为每个人都可以在半夜溜到那马厩里去,把一根毒针插入马鞍上的针眼里,再用蜡把针眼封住。

这些事赵无忌的每一个对头都能做得到。他的对头实在不少,他怎么会怀疑到他的朋友?何况,这个“朋友”还帮过他的忙,替他抓住了一个眼看就要逃走了的对头。

唐玉甚至已作了最坏的打算。

就算赵无忌怀疑到他,他也有很好的理由反驳!

“我们天天在一起,如果我要害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机会,我为什么要用这法子,这法子又不能算很好。”

这理由无论对谁来说,都够好了,唐玉实在想得很周到。

每一件事,每一种情况,每一点细节,他都仔细想过,只有一件事,他没有想到。

他没有想到居然另外还有一只羊,一定要来送入他的虎口。

有了周密的计划之后,做起来就不难了。

你走遍天下,所有客栈里的马厩,都绝不会是个防卫森严的地方。

赵无忌的马鞍,也像别人的马鞍一样,随随便便的摆在一个角落里。

对唐玉这种人来说,做这种事简直比吃白菜还容易。

夜已深。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行路的旅客们,当然早已睡了。

唐玉从马厩回来的时候,居然还有闲情来欣赏这四月暮春的夜色,

月已将圆,繁星满天,夜色实在很美,他心里居然仿佛有了点诗意。

一种和他这个杀人的计划完全格格不入的诗意。

可是等他走回他那间客房外的院子里时,这点诗意又变成了杀机!

房里有灯。

他出来的时候,明明已将灯烛吹灭,这种事他是绝不会疏忽的。

是谁点燃了他房里的灯?

三更半夜,谁会到他房里去?

如果这个人是他的仇敌,为什么要把灯点起来,让他警惕?

难道这个人是他的朋友?

这里他只有一个“朋友”,也只有这个朋友知道他在哪里。

三更半夜,赵无忌为什么要到他房里去?是不是已经对他有点怀疑?

他的脚步没有停,而且还故意让房里的人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所以他也立刻听到房里有人说:“三更半夜,你跑到哪里去了?”

这不是赵无忌的声音。

唐玉立刻就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可是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人会来的。

谁也想不到连一莲会到这里来,更想不到她不找赵无忌,却来找唐玉。

可是她偏偏来了,偏偏就在唐玉的房里。

看见这个穿红裙的姑娘走进来,她就开始摇头,叹气,道:“三更半夜,一个大姑娘还要到外面去乱跑,难道不怕别人强奸你?”

说出“强奸”这两个字,她的脸居然没有红,她自己实在很得意。

她的脸皮,实在厚了不少,也老了不少。

只可惜她别的地方还是很嫩,非但还是认为别人看不出她女扮男装,也看不出别人是男是女?

她还是相信这个穿红裙的大姑娘是个大姑娘。

唐玉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好像一只老虎看到了一只羊自动送入他的虎口。

奇迹

唐玉的笑容温柔而妩媚,还带着三分羞涩,无论他心里在想什么,笑起来都是这样子的。

这种笑容也不知害死过多少人。

连一莲又叹了口气,道:“幸好你总算太太平平的回来了,否则真要把人活活的急死。”

唐玉道:“谁会急死?”

连一莲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当然是我。”

唐玉嫣然道:“你急什么?”

连一莲道:“我怎么会不急?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对你有多么关心?”

唐玉的脸居然好像有点红了,其实却已经快要笑破肚子。

──这丫头居然想用美男计,来勾引我这个良家妇女。

唐玉忍住笑,低着头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我师哥?”

连一莲立刻摇头,道:“我根本没有找他,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唐玉头垂得更低,道:“看我?我有什么好看?”

连一莲道:“我也不知道你什么好看,我就是忍不住想要来看看你,简直想得要命。”

唐玉越害羞,她的话就说得越露骨,胆子也越来越大。

她居然拉住了唐玉的手。

──既然大家都是女人,拉拉手又有什么关系?

她当然不在乎。

唐玉当然更不在乎。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丫头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可是不管她想干什么,他都不在乎。

反正吃亏的绝不是他。

就算她只不过是想来逗逗这个穿红裙的姑娘,这回也要倒霉了。

看见唐玉“害羞”的样子,连一莲几乎也快要笑破肚子。

──这位大姑娘一定已经对我很有意思,否则怎么肯让我拉住“她”的手?

连一莲忍住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唐玉道:“三更半夜的,为什么还要出去?”

连一莲道:“你师哥就住在隔壁,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了!”

唐玉道:“为什么?”

连一莲道:“我怕他吃醋。”

唐玉已经开始明白了。

──原来这丫头看上了赵无忌,生怕我跟赵无忌勾三搭四,所以来个釜底抽薪,勾引我,如果我真的看上了她,当然就会把赵无忌甩开了,她正好去捡便宜。

唐玉心里虽然好笑,脸上却作出了很生气的样子,说道:“我只不过是他的师妹而已,他根本就管不着我,他凭什么吃醋?”

连一莲笑得很愉快,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看上他的。”

唐玉道:“你怎么知道?”

连一莲笑道:“我哪点不比他强?你怎么会看上他?”

唐玉的脸更红了。

连一莲道:“你跟不跟我出去?”

唐玉红着脸摇头,道:“我怕。”

连一莲道:“你怕什么?”

唐玉道:“怕别人强奸我。”

连一莲道:“有我在你旁边,你还怕什么?”

唐玉道:“我就是怕你。”

连一莲又笑了。

她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羞人答答的大姑娘,实在是个狐狸精。

她是个女人。

可是现在连她都好像有点心动了,连女人看见都会心动,何况男人?

如果有个男人天天都跟“她”在一起,不被她迷死才怪。

赵无忌是个男人。

赵无忌天天都跟“她”在一起。

连一莲下定决心,绝不让任何一个狐狸精把赵无忌迷住。

如果有人说她看上了赵无忌,她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她这么做,只不过因为赵无忌对她总算还不错,而且放过她一马。

她既不愿欠他这个情,恰巧又正好没有别的事做,所以就顺便来替赵无忌调查调查,这个大姑娘是不是狐狸精。

这位不动声色就能杀人的大姑娘,不但可怕,而且实在有点可疑。

这是她自己的说法。

所以就算有人对她说的“恰巧”,“正好”,“顺便”觉得很怀疑,她也不在乎。

因为这本来就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只要她自己觉得满意就够了。

软绵绵的四月,软绵绵的风,唐玉软绵绵的倚在她身上,好像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连一莲索性把这个大姑娘搂住,搂得紧紧的,甚至已经可以感觉到这个大姑娘的心跳。

她自己的心好像也在跳。

大姑娘好像在推她,却没有真的用力推。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到一个好地方去。”

“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个好地方。”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好人。”

连一莲自己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实在不能算是个好人。

她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个恶棍。

但是这个地方却实在是个好地方──那种只有恶棍才会带女孩子去的地方。

地上绿草如茵,就像是一张床,四面浓密的木叶和鲜花,刚好能挡住外面的视线,空气中充满了醉人的花香。

一个女孩子,如果肯跟男人到这种地方来,通常就表示她已准备放弃抵抗。

连一莲自己也很得意:“你凭良心讲,这地方怎么样?”

唐玉红着脸道:“只有你这种坏人,才会找到这种地方。”

连一莲笑道:“就连我这种人,也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唐玉道:“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连一莲并不否认。

这次她的确早已有了计划,连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她都已计划好了。

她忽然把唐玉拉了过来,在这个冒牌的大姑娘嘴角亲了一下。

唐玉整个人都软了。

她整个人都倒在这个冒牌的恶棍怀里,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倒了下去,倒在床一样的草地上。

如果说连一莲一点都不紧张,那也是假的。

她非但没有抱过男人,连女人都没有抱过。

她的呼吸也已有点急促,脸也开始发烫,这个冒牌的大姑娘吃吃的笑着,倒在她怀里,顶在她胸口,顶得她心都要跳了出来。

这个冒牌的大姑娘才是个真的恶棍,有了这种好机会,当然不肯错过的。

这个冒牌的恶棍,却是个真的大姑娘,真的全身都软了。

一个恶棍要让一个大姑娘全身发软,绝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他当然知道一个大姑娘身上有些什么地方是“要害”。

连一莲也知道现在已经非采取行动不可了。

这个“大姑娘”的手在乱动,动得很不规矩。

她虽然不怕“她”碰到她的要害,却不愿让“她”发现她是个冒牌男人。

她忽然出手,使出她最后一点力气,扣住了唐玉臂关节的穴道。

她用的手法虽然不如“分筋错骨手”那么厉害,性质却很相像。

这次唐玉真的不能动了,吃惊的看着她,道:“你这是干什么?”

连一莲的心还在跳,还在喘气。

唐玉道:“难道你真的想强奸我?”

连一莲总算镇定下来,摇着头笑道:“你不强奸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我怎么强奸你?”

唐玉道:“那么你何必用这种手法对付我,我……又没有推你!”

连一莲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不会推我的,我只不过想要让你老实一点,因为我不想像那个妙手人厨一样,糊里糊涂的死在你手里。”

唐玉道:“我怎么会那样子对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对你的意思?”

他好像真的受了委屈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了。

连一莲的心又软了,柔声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唐玉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连一莲道:“赵无忌的武功是家传的,我从来没有听说他有个师妹,怎么会忽然变出了个像你这么样的师妹来?”

唐玉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看起来明明不笨,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不懂!”

连一莲道:“这种事是什么事?”

唐玉道:“师妹也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同师练武的,才算师妹。”

连一莲道:“你是他哪一种师妹?”

唐玉道:“你为什么不问他去?”

他好像有点生气了:“只要他自己承认我是他哪种师妹来,不管我是他哪种师妹,别人都管不着。”

他说的实在很有理,连一莲实在没法子反驳。

唐玉又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可以放心,我跟他之间,绝对没什么,他连我的手都没有碰过。”

连一莲道:“你以为我是在吃醋?”

唐玉道:“难道你不是?”

连一莲也有点生气了。

一个人的心事被人揭穿了的时候,总会有点生气的。

她板着脸道:“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你的来历有点可疑,所以我要……”

唐玉道:“你要怎么样?”

连一莲道:“我要搜搜你。”

唐玉道:“好,你搜吧,我全身上下都让你搜。”

他红着脸,咬着嘴唇,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如果连一莲真的是个男人,如果她的胆子大些,真的把他“全身上下”都搜一搜,就会发现这个大姑娘是冒牌的了。

只可惜连一莲的胆子既不够大,也没有存心揩油的意思。

唐玉身上的“要害”,她连碰都不敢去碰。

所以她只搜出了那个绣花荷包,她当然看不出这个荷包有什么不对。

这荷包就是唐玉的精心得意杰作,就算是一个比连一莲经验更丰富十倍的老江湖,也绝对看不出其中的巧妙。

唐玉咬着嘴唇,狠狠的盯着她,道:“你搜完了没有?”

连一莲道:“嗯。”

唐玉道:“嗯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也知道,“嗯”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抱歉的意思。

因为,她的确搜不出一样可疑的东西来。

唐玉冷笑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的想搜我,你只不过……只不过想乘机欺负我,找个藉口来占我的便宜。”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好像已经要流了出来。

连一莲忽然笑了。

唐玉道:“占了别人的便宜就笑,亏你还好意思笑得出。”

连一莲道:“你真的以为我占了你的便宜?”

唐玉道:“难道你没有?”

连一莲道:“好,我告诉你。”

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我也是个女人,我怎能占你的便宜?”

唐玉吃惊的看着她,好像这个“秘密”真的让他吃了一惊。

连一莲笑道:“我常常喜欢扮成男人,也难怪你看不出。”

唐玉忽然用力摇头,道:“我不信,你打死我,我也不信。”

连一莲笑得更愉快,更得意。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易容改扮的技术实在很高明。

她带着笑问:“你要怎么才相信?”

唐玉道:“我要摸摸看。”

连一莲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可是让一个女人抚摸,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考虑了一下之后就答应了:“你只能轻轻摸一下。”

她甚至还抓着唐玉的手去摸,因为她怕唐玉的手乱动。

唐玉笑了。

连一莲红着脸,放开他的手,道:“现在你还生不生气?”

唐玉笑道:“不生气了。”

他的手又伸了过来,连一莲失声道:“你还想干什么?”

唐玉道:“我还想摸。”

连一莲道:“难道,你还不信我是女人?”

唐玉笑道:“就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女人,所以我还要摸。”

连一莲终于发觉有点不对了。

这个“大姑娘”的眼神忽然变得好奇怪,只可惜她发觉得迟了一点。

唐玉已闪电般出手,捏住了她手臂关节处的穴道,笑嘻嘻的说道:“因为你虽然是个冒牌的男人,我正好也是个冒牌的女人!”

连一莲叫了起来:“难道你是个男的?”

唐玉笑道:“如果你不信,你也可以摸摸看。”

连一莲几乎晕了过去。

这个大姑娘居然是个男人!

刚才她居然还抓住这个男人的手,来摸她自己,居然还抱住他,亲他的嘴。

想到这些事,连一莲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唐玉还在笑,笑得就像是刚偷吃了三百只小母鸡的黄鼠狼。

连一莲却连哭都哭不出。

唐玉道:“你不能怪我,是你要勾引我,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他笑得愉快极了:“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绝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连一莲道:“你……你想干什么?”

唐玉道:“我也不想干什么,只不过想把你刚才做的事,也照样做一遍。”

连一莲又羞,又急,又气,又怕。

最该死的是,她心里偏偏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滋味。

她真想死了算了。

只可惜她偏偏又死不了。

唐玉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

她搜过他,他当然也要搜搜她,只不过他搜她的时候,当然不会像她那么客气了。

连一莲大声道:“你杀了我吧!”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句话说得很无聊,唐玉当然绝不会这么便宜她的。

唐玉就算要杀她,一定也要先做很多别的事之后才动手。

那些“别的事”,才真的要命。

连一莲哭出来了。

她本来不想哭的,可惜她的眼泪已完全不听她指挥。

唐玉的手在移动,动得很软,很慢。

动得真要命。

他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因为你一定还是个处女。”

听见“处女”这两个字,连一莲哭得更伤心了。

唐玉道:“可是你也应该看得出,像我这样的男人,对女人并没有太大兴趣,所以只要你听话,我说不定会放了你。”

这些话,好像并不是故意说出来哄她的。

他这个男人实在太像女人,说不定是真的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连一莲总算又有了一线希望,忍不住问:“你要我怎么听话?”

唐玉道:“我也有话要问你,我问一句,你就要答一句,只要我听出你说了一句谎话,我就要……”

他笑了笑:“那时我就要干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

连一莲当然知道。

就因为她知道,所以才害怕。

唐玉道:“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跟赵无忌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师妹,怎么会对他的事知道得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来调查我的来历?”

连一莲道:“如果我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你就会放了我?”

唐玉道:“我一定会放了你。”

连一莲道:“那么你先放了我,我就说出来,一定说出来。”

唐玉笑了。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他已经掀开了她的衣服,微笑道:“我一向不喜欢跟别人讨价还价的,如果你再不说,我就先脱光你的衣服。”

连一莲反而不哭了。

唐玉道:“你说不说?”

连一莲忽然大声道:“不说。”

唐玉反而感到有点意外,说道:“你不怕?”

连一莲道:“我怕,怕得要命,可是我绝不会说出来。”

唐玉更奇怪:“为什么?”

连一莲用力咬着嘴唇,说道:“因为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个男人,知道你要害赵无忌,不管我说不说,你都不会放过我的。”

这一点她居然已想通了。

唐玉忽然发觉这个女孩子虽然胆子奇小,但却聪明绝顶。

连一莲道:“不管我说不说,你反正都会……都会强奸我的。”

她居然自己说出了这两个字。

因为她的心已横了,人已豁了出去,大声说道:“你动手吧,我不怕,我就当作被疯狗咬了一口,可是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唐玉实在想不到她怎会忽然变成这样子,如果别的男人看见她这样子,也许就会放过她了。

可惜唐玉不是别的男人。

他简直不能算是个人。

连一莲终于晕了过去。

就在唐玉伸手去拉她腰带时,她已晕了过去。

连一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

她居然还没有死,居然还能再张开眼睛,已经是怪事。

──有些事比死更可怕,更要命,也许她不如还是死了的好。

可是那些事并没有发生。

──她还是个处女,那种事是不是发生过,当然,她知道得很清楚。

那个不是人的人为什么会放过她?

她真的想不通了。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马车里,全身仍然软绵绵的,全无力气,连坐都坐不起来。

是谁把她送上这辆马车的?现在准备要送她到什么地方去?

她正想找个人问,车窗外已经有个人伸进头来,微笑道:“大小姐你好。”

这个人不是那冒牌的大姑娘,也不是赵无忌,她虽然不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却认得她。

连一莲道:“你是谁?”

这人道:“是个朋友。”

连一莲道:“是谁的朋友?”

这人道:“是大小姐的朋友,也是老太爷的朋友。”

连一莲道:“哪个老太爷?”

这人说道:“当然是大小姐的老太爷呀!”

连一莲的脸色变了。

这个人不但认得她,好像连她的底细都知道。

她的身世并不悲惨,却是个秘密,她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这秘密,更不愿让赵无忌知道。

她立刻又问道:“你也是赵无忌的朋友?”

这人微笑,摇头。

连一莲道:“我怎会到这里来的?”

这人道:“是个朋友送来的,他叫我把大小姐送回家去。”

连一莲道:“这个朋友是谁?”

这人道:“他姓唐,叫唐玉。”

听见“唐玉”这名字,连一莲又晕了过去。

第二条羊

四月十二,晴。

唐玉起来的时候太阳早已照上窗户。

平常到了这种时候,他们早已起程动身了,今天却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来催他,难道无忌也像他一样,今天起床也迟了些?

其实他睡得并不多,他回来得很迟,上床时已经快天亮了。

他最多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可是看起来精神却显得特别好。

一个人心情愉快的时候,总是会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他的心情当然很愉快,因为昨天晚上他又做了件很得意的事。

想到连一莲发现他是男人时,脸上那种表情,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很好笑。

他相信连一莲醒来时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一定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放过她。

本来他也不想放过她的。

可是就在他拉下她腰带时,忽然有样东西从连一莲身上掉了出来。

看到这样东西,他立刻就猜出了连一莲的真实身份。

他不但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来历,而且还知道她和赵无忌之间的关系。

但是他不能杀她,也不想杀她。

因为这个女孩子活着远比死了对他有用。但是他也不能把她放走,因为他绝不能让她和赵无忌见面。

这本来是个难题,幸好他正好在这里,所以这难题也很快就解决了。

这里虽然还是大风堂的地盘,却已近边界──大风堂当年和霹雳堂划定的地区边境。

霹雳堂和唐家结盟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彻底毁灭大风堂。

现在他们的行动虽然还没有开始,可是在各地都已有埋伏布置。

尤其是在这里。

这里是大风堂最后的一个据点,却是他们发动进击时的第一站。

他们暂时虽然还不能像大风堂一样,在这里正式开舵,暗地早已有了布置,甚至连大风堂分舵里都已有人被他们收买。

──大风堂绝对想不到这个“奸细”是谁的。

──因为这个人不但一向老实可靠,而且还是大风堂在这里最高负责人之一。

他们收买了这个人,就好像已经在大风堂心脏里种下了一株毒草。

唐玉微笑着,穿上了他的红裙。

现在连一莲当然已经被唐家埋伏在这暗卡中的人送走了。

他们做事一向迅速可靠。

昨天晚上,他把她送去的时候,心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惋惜。

她还是个处女。

她年轻,美丽,健康,结实。

她的胸脯饱满坚挺,皮肤光滑如丝缎,一双修长雪白的腿,在夜色中看来更迷人。

如果说他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他虽然不能杀她,可是先把她用一用,对他也许反而有好处。

一个处女,对她第一个男人,总是会有种特别奇妙的感情。

到了生米已经成熟饭时,女人通常都认命的。

只可惜他已经不能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自从练了阴劲后,他身上某一部分男人的特征,就开始退化。

他的欲望渐渐已只能用别的法子来发泄,一些邪恶而残酷的法子。

唐玉走到外面的大院里来时,大车已套好,马也上了鞍。

看到马上的鞍,想到鞍里的针,他的心情当然更愉快,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赵无忌知道他就是唐玉时,脸上的表情一定更有趣。

奇怪的是,一向起得很早的赵无忌,今天居然还没有露面。他正想问赶车的马夫,赵无忌已经来了,却不是从房里走出来的,而是从外面走进来的。

原来他今天起得比平常还早,只不过一起来就出去了。

──一清早他就到哪里去了?去干什么?

唐玉没有问。

他从来不过问赵无忌的私事,他不能让赵无忌对他有一点怀疑。

他始终遵守一个原则。

──尽量多听多看,尽量少说少问。

反正马已上好了鞍,赵无忌也已经快上马了,这次行动,很快就将结束。

想不到赵无忌走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那个马夫:“把马鞍卸下来。”

唐玉在呼吸,轻轻的,慢慢的,深深的呼吸,他紧张时就会这样子。

他不能不紧张。

因为赵无忌看起来像也很紧张,脸色,神情,态度,都跟平时不一样。

──难道他已发现了秘密?

唐玉微笑着走过去。

他的呼吸已恢复正常,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可亲,但是他心里已经作了最坏的准备。

只要赵无忌的神色有一点不对,他立刻就要先发制人。

他随时都可以发出那最后的一击。

那一击绝对致命。

无忌的脸色的确很沉重,显然有点心事。

但是他对他这个朋友,并没有一点防范的意思,只不过长长叹了口气,道:“这是匹好马。”

唐玉道:“确实是匹好马。”

无忌道:“到了连朋友都不能救你的时候,一匹好马却说不定能救你的命。”

唐玉道:“我相信。”

无忌道:“好马都有人性,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的,所以只要能够让它舒服一点,我就会让它舒服一点。”

他忽又笑了笑:“如果我是一匹马,要我在没事的时候也背个马鞍,我也一定会觉得很不舒服很不高兴。”

唐玉也笑了。

无忌又解释:“今天我们既然不走,就正好让它舒服一天。”

其实他不必解释,唐玉也听出来了。

他并没有怀疑他的朋友,只不过怜惜这匹好马而已。

可是今天他为什么不走呢?

无忌道:“我们一定要在这里多留一天,因为有个人今天晚上要到这里来。”

他的表情又变得有点紧张:“我一定非要见到这个人不可。”

这个人当然是很重要的人,他们这次见面,当然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议。

──这个人是谁?

──这件事是什么事?

唐玉也没有问。

无忌却忽然问他:“你不想知道我要见的这个人是谁?”

唐玉道:“我想知道。”

无忌道:“你为什么不问?”

唐玉道:“因为这是你的私事,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他笑了笑又道:“何况,如果你想告诉我,我不问你也一样会告诉我的。”

无忌也笑了。对这个朋友的明理和懂事,他不但欣赏,而且觉得很满意。

他忽然又问:“你早上喝不喝酒?”

唐玉道:“平常我是不喝的,可是如果有朋友喝,我一天十二时辰都可以奉陪。”

无忌看着他,长长叹息,道:“能够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运气。”

唐玉又笑了。因为他实在忍不住要笑,几乎真的要笑破肚子。

幸好他常常在笑,而且总是笑得那么温柔亲切,所以谁也没法子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有酒,有人,却没有人喝酒,他们甚至连一点喝酒的意思都没有。

无忌道:“我并不是真的想找你来喝酒。”

唐玉微笑道:“我看得出。”他的笑容中充满了了解和友谊。“我也看得出你一定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无忌手里拿着酒杯,虽然连一滴酒都没有喝,却一直忘记放下。

唐玉道:“无论你心里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

无忌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想你一定知道我跟大风堂的关系。”

唐玉并不否认,道:“令尊大人的侠名,我小时候就听说过。”

无忌道:“你当然也听人说过,大风堂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唐玉道:“我知道大风堂的总堂主是云飞扬云老爷子,另外还有三位堂主,令尊大人也是其中之一。”

这些都是江湖中人都知道的事,他尽力不让赵无忌发现他对大风堂知道的远比别人多。

说不定他还可以从赵无忌嘴里听到一些他本来不知道的事。

无忌道:“其实大风堂的组织远比别人想像中更庞大,更复杂,只凭他们四个人,是绝对没法子照顾得了的。”

他果然没有让唐玉失望,接着道:“譬如说,大风堂虽然也有收入,可是开支更大,云老爷、司空晓风、上官刃,先父却都不是善于理财的人,如果不是另外还有个人在暗中主理财务,帮补亏空,大风堂根本就没法子支持下去。”

这正是唐玉最感兴趣的事。

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要钱,大风堂既然不愿像别的帮派那样,沾上娼与赌这两样最容易赚钱的事,当然就得另找财源。

赚钱并不容易,理财更不容易。

视钱如粪土的江湖豪杰们,当然不会是这一行的专家。

他们也早已猜到,暗中一定另外有个人在主持大风堂的财务。

无忌道:“江湖中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姓名,连大风堂里知道的人都不多,因为他答应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和云老爷子约法三章──”

任何人都不能干涉他的事务和账目。

任何人都不能透支亏空。

他的身份绝对保密。

无忌道:“云老爷子答应了他这三件事后,他才肯接下这个烫手的热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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