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
没有风的酷暑日,建筑工地宛如一座巨大的蒸笼。
堆叠的钢材反射着刺目的白光。
前来视察的沈甜一下车,便被闪了眼睛。身旁的随行助理立刻为总裁撑起伞。
有了伞的遮挡,日光不再灼目。
但随即,他的眼,他的心,就被更为炽热耀眼的存在捕获了。
宋敏行正在工地上搬砖。
统一形制的工作服穿在她的身上,却显出与众不同的利落感。
她弯下腰,搬起地上的砖块。
女人腰背的肌肉群随之发力,紧绷的线条,勾勒出藏匿在工作服之下的力量轮廓。
这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力与美,锁住了沈甜的目光。
女人直起身,挺拔的脊背如松如竹。
她抬起头,前额汗湿的碎发下,却是一双清冽如寒潭的眼眸。
不经意间,她和他视线交错。
分明是炎热的夏天,沈甜却仿佛恍惚之间,整个人突然浸入了冷泉中。
然而,这样的对视只有一刹那,女人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专注于她的工作。
十七年蝉栖于梧桐树枝,聒噪而喧嚣。
现场负责人口若悬河,向总裁汇报工程进度,但沈甜却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了。
炽热的白色光晕令人目眩神迷。
寂静之中,唯有他的心跳如擂鼓。
…………
午休时间。
工人们领了盒饭回来,三三两两扎进树荫下,聊天吹水。
有八卦好事者,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银色库里南,悄声道:
“听说,今天过来视察的,是甲方妈妈!”
“可不是甲方妈妈,对面是个男总裁。”
知道更多内情的工友接了话。
“那位是晨星集团董事长的独生男,年纪轻,人还漂亮,前两年刚从国外回来,继承了家业。”
“一个男人,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回家相妻教女才是正经事!”
一位年轻的男工人面露不屑。
“像他这样的男人,就算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在我们村里都没女人要!”
这话一出,得到了在场所有男工人的一致认同。
众人讨论开来,热火朝天。
只有宋敏行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众人也见怪不怪了。
这个年纪最轻的工友,从不参与他们这些聊天八卦。
每次上工,宋敏行一声不吭地埋头搬砖,到了休息时间,便抓紧闲暇功夫学习。
她随身带着一本《高等数学》,一有空便会翻阅做题。
在炎热的暑气里,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宋敏行用搬砖的手去握笔,指节的薄茧微微生疼。
但她心无旁骛。
全神贯注的宋敏行未曾察觉到,有一道凝望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
太阳下。
头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的年轻女人,熟练地挥动铲子,将预先配好的水泥沙石,倒入混凝土搅拌机中。
考察团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甲方大老板亲临现场,前呼后拥一队随行人员。
这么大的排场,宋敏行自然注意到了动静。
只是她未曾料到,前来视察的“大人物”会在混凝土搅拌机旁驻足。
项目经理搓搓手,热情洋溢地介绍道:
“沈总,这是我们的泥瓦工小宋,砌砖抹灰一把好手!”
宋敏行不善言辞,只觉得手里的铲子好像变烫了。
“辛苦了。”
十分典型的领导慰问话语。
这开口的,大抵便是传闻之中的男总裁。
但这声音……
可一点儿也不像一名管理着大型上市公司的“男强人”。
反而,更像是清纯甜美的男大学生。
宋敏行抬起头,微微一怔。
这一照面,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男工人的那句嗤笑——
“像他这样的男人,就算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在我们村里都没女人要!”
……他竟然,当真漂亮得跟天仙似的。
首先映入宋敏行眼帘的,是一片晃眼的白。
男人有着雪一样的白皙肌肤,气质也宛如高加索山脉的皑皑白雪,凛然不可侵犯。
这是亚洲人能拥有的冷白皮吗?
宋敏行感到疑惑。
但随即,她在男人钴蓝色的美丽眼眸里,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原来,是个混血美人。
这样一看,男人的面容,的确结合了西方人的深邃与东方人的柔和,并且意外地和谐。
宋敏行看他时,沈甜也在看她。
自从他从母亲手里接掌过晨星,鲜少有人敢于这样直视他。
女人是天生的狩猎者,男人是注定的战利品。
沈甜却并不喜欢被视作猎物。
不过……
沈甜垂眸。
意外地,他并不反感她的注视。
因为,她看他的眼神十分纯粹。
像是欣赏天空中偶然飘过的一片云。
她的目光里没有任何下流或冒犯的意味,更没有要据为己有的侵略感。
毕竟,你见过有人摘花,也听过有人捞月,但没有人,会试图去捕捉一片云吧?
沈甜是这样想的。
只是当时的沈甜并不知道,在非洲大草原上,吃饱喝足、暂时没有了捕食需求的猎豹,懒洋洋地趴在那里看羚羊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沉静平和,又带着一丝清澈的好奇。
“你好。”
沈甜伸出了手。
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令宋敏行有些惊讶。
众目睽睽之下,宋敏行只得脱下了满是水泥灰的劳保手套。
她握住了他白皙修长的手。
触感是不出所料的柔软细腻,生活显然没有赋予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人以一丝一毫的操劳痕迹。
日头太烈,男人的美貌过盛。
宋敏行因此并未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过于深邃。
“咔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