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摄影的随行助理,举起相机,按下快门,如实记录下这一幕。
在那个当下,首次交会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握住了命运的手。
在此之后,银色的库里南在工地停了三天。
工人们止不住的好奇八卦。
先前轻视男总裁的男工人们,在这三天里也都听说过了沈甜的手腕。
“虽然是男人,但是能力也不比女人差很多呢。”
说这话的,是暑期过来实习的土木工程专业的大学生。
她辅修金融,阅读过晨星集团近两年公开披露的财务报告。
亮眼的数字,搭上一路腾飞的股价,那位子承母业的男总裁,着实当得起一句“须眉不让巾帼”。
于是众人又开始担心,难道是根据视察结果,工程项目出了什么差错?
但好像也说不通。
因为,这三天里,工地提供的伙食水平迎来了全面升级。
狮子头、红烧肉、酱排骨,更有冰镇的酸梅汁和绿豆汤,全天候不限量供应。
甚至,连午休时间都比从前延长了一个小时。
莫不是资本家转了性?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休息时间。
宋敏行饮完绿豆汤,习惯性地翻开《高等数学》,微微一怔。
她的数学课本中,夹了一张生活助理的劳动合同。
关于这张合同的由来……
三天前的晚上,宋敏行下了工。
一名西装革履的精英男走上前,拦住了她。
他自称是晨星沈总的秘书,递上了招揽的橄榄枝。
署名为“生活助理”的头衔,委实过于冠冕堂皇。
宋敏行很难将白纸黑字的工作合同,和白天阳光下那个漂亮男人伸出的白皙修长的手,联系在一起。
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宋敏行深知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高薪聘用她,一个当前学历只有高中的工人,给上市公司的总裁当“生活助理”?
宋敏行当场拒绝了。
然而那位姓蒋的秘书,却坚持要她收下那份工作合同。
他说她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好好考虑。
当时工友们都陆续下班了,宋敏行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于是暂且收下了这份工作合同,并随手将其夹进了数学书中。
不过……考虑是不会考虑的。
宋敏行的目光没有停留,径直翻过了这页纸。
这时候,附近的男工人突然啐了一声,语气刻薄道:
“这长腿窄腰的,还穿修身西装,是想勾引谁呢!衬衫纽扣也不系全了,不守男德!”
旁边的工友小张捅了捅宋敏行胳膊。
宋敏行抬起头,见到是那天的精英男又来了。
蒋秘书心中五味杂陈。
蒋秘书名校毕业,一路披荆斩棘,过五关斩六将,才得以在一众优异的竞争者之间崭露头角,成功跻身人才济济的晨星总部。
遥想当年校招,专业排名第一的女同学自不必说,在招聘市场上那叫一个炙手可热。
甚至连他班上那名天天逃课、成绩垫底的女同学,也轻轻松松找到了好工作。
而专业排名第二的蒋胜女,却因为性别为男,屡屡碰壁。
兢兢业业拼搏多年,如今事业上也算小有成就的蒋秘书,还没有来得及扬眉吐气。
眼下,他却要向一个只有高中学历、但性别为女的泥瓦工低头。
他将她带到僻静的树荫下,远离那些探究的视线。
蒋秘书矜持地开口:
“宋女士,先前的提议,您考虑得如何了?”
“你指的是,那份生活助理的工作合同?”
宋敏行确认。
蒋秘书颔首。
宋敏行平静地反问道:
“请问,沈总的生活中,是有水泥要搅和?还是有砖瓦要砌?”
蒋秘书哑口无言。
“……都没有。”他主动低头道。
蒋秘书拥有多年洽谈协商的工作经验,来之前打了满腔腹稿。
然而临了,在女人仿佛洞悉一切的冷淡目光中,一向能言善辩的蒋秘书却讷讷不能言。
“我是个泥瓦工。”
宋敏行的态度坦然而直率。
“砌砖抹灰的事情我在行,但总裁生活助理的工作,我恐怕不能胜任。”
陈述完毕理由,宋敏行径直转身离开。
蒋秘书本应该觉得对方不识好歹。
但不知怎么,女人一皱眉,神色间流露出些许不耐,蒋秘书便立时乖觉,闭上了嘴。
她冷淡的余光扫过来的时候,职场沉淀多年的蒋秘书,一颗镇定自若的心倏忽间战栗不已。
蒋秘书铩羽而归。
在车上等候的沈甜,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
男人摘下眼镜,将手中的资料搁置一旁。
他准备亲自去见她。
沈甜换上日抛的隐形眼镜,对镜认真检查脸上的防晒是否服帖,有没有暗沉。
防晒是晨间护肤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沈甜没有化妆的习惯,也不能理解那些每天提前两个小时起床化妆的男人。
他的时间与精力,更多地投资在皮肤和身材上。
护肤和健身是晨星总裁每天的必修课。
素颜的完美无瑕,是每个男人终身追求的人生课题。
即使是天生丽质的沈甜,也必须时时精进,才能确保未来妻子的荣光没有丝毫受损。
以最挑剔的目光审视完自己的脸庞后,沈甜放下了镜子。
蒋秘书仍然伫立一旁。
沈甜瞥了他一眼。
他这个向来得力的秘书,出去一趟谈判失败,回来后明显有些神思不属。
沈甜下了车。
恢弘而磅礴的日光,照在银装素裹的高加索山脉,洁白的冰雪闪耀而美丽。
连盛夏的烈日都似乎格外偏爱他。
沈甜云淡风轻地吩咐道:
“那么,带我去见她吧。”
步行前往工地的路上,沈甜静静地听取蒋秘书汇报两人交谈的细节。
待复述到宋敏行反问的那一句“沈总的生活中,是有水泥要搅和?还是有砖瓦要砌?”时,蒋秘书心中忐忑。
沈甜听闻,却不觉莞尔。
他笑,是因为她的幽默风趣。
也是因为……她的话正好提醒了他。
“怎么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