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面无表情听着这对话,听到那村民要走后,他先一步从墙角牵着狗转身离开。
回到老徐家里,将将离五点还差五分钟。
老徐正在择菜,路宁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老徐对面,从篮子里拿出一把菜花也随便折腾起来。
眼睁睁看着路宁把嫩绿的菜尖掐掉,老徐额角青筋直跳,低声骂他:“不会就滚一边去,别糟蹋我的菜!”
路宁把菜花重新扔回篮子里,但人却还坐在对面凳子上没走。
“什么时候让我上楼看看?”
老徐低头择菜,头都没抬:“别多管闲事,你还年轻,不要那么快就走人生捷径。”
路宁:“昨晚是我救了你,作为交换,让我上去看看。”
老徐依然拒绝。
“一码归一码,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没人继续说话,气氛慢慢冷下来。
老徐问:“晚上吃鸡蛋汤还是荷包蛋?”
路宁:“都行,反正都是蛋,没什么差别。你养猪吗?”
老徐沉默了一会才说:“他们都养,我也养。”
*
吃过晚饭后,路宁拿着绳子进了老徐房间里,老徐正准备上床睡觉,看到这架势就后退一步:“今晚,我们各自睡各自的,都别给对方找麻烦。”
路宁不信他,还是给他绑了。
绑完之后,当着老徐的面,路宁开始在老徐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把手电和一把军工刀,军工刀很新,上面还有很酷炫的龙形凸起雕饰,一看就是年轻人才会喜欢的玩意。
自从那晚从庙里回来之后,老徐整个人就变得沉默寡言许多,此刻看到路宁的动作,也不生气,只是说了句:“你会后悔的。”
路宁一边找东西一边说话,头都没回:“我这个人满身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犟。”
老徐不说话了。
路宁最后拿着一把手电、一把军工刀、一小盒火柴就这么上了二楼。
老徐家是三层小洋房,路宁打算先去三楼,他记得老徐之前早上是先去二楼,再去三楼,三楼才是最终目的地。
他走完通向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时,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寒意,仿佛整个人从初秋的微凉骤然跨入南极的冰天雪地。
路宁抿了抿唇,果断转身下楼去了他自己睡的那个房间。
他打开衣柜,把能套的厚衣服都往身上套,接着再次上三楼。
有了心理准备后,尽管还是被冻的发抖,但好歹没那么难捱了。
三楼左边有个空旷的大厅,通往大厅要过一道门,路宁一下子犹豫起来:要不要下楼找工具把门拆了再进去。
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直接跨过那道门进了大厅。
手电筒一直开着,光线一般,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但能看个大概。
借着手电筒的光线,路宁看到大厅里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尊佛像,那佛像和庙里那尊佛像一模一样,佛像的视线仿佛实质一般,让路宁心里有些不舒服。
四面都是大白墙,鬼使神差地,路宁伸出手摸上了墙壁。
墙壁是湿的,触感有些粘腻,和正常冷空气凝结成的水珠不一样。
路宁走到那副佛像画前,佛像画前有个供桌,上面摆放着一碗血,显然,这时候那碗血已经凝结成血块了,但血腥味还是很重。
路宁没摘手套,隔着手套摸上那幅画,隔着手套,触感有些失真,他摸不出这副画的材质。
虽然觉得这邪门玩意有点脏,但路宁还是勉强摘了手套,亲手抚上了那幅画。
嗯,纸张过于丝滑,摸起来不像是纸,倒更像是某种动物皮……
下一秒,路宁瞪大了双眼。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娃娃脸上,此刻嘴唇微张,罕见地出现了明显怔愣不知所措的表情。
很快,路宁眼里蓄满了泪水,眼眶兜不住后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下坠,有些眼泪歪落到了血碗里。
与此同时,那副佛画像开始发热,路宁手指被烫到,他很快松开手。
但他止不住泪,那幅画则从底部开始无火自燃。
路宁在画像前无声流泪,仿佛在为画像的毁灭而悲伤。
但只有路宁自己知道,此刻他有多想把时间往回拨,拨到临睡时。
如果能再来一次,他绝不会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反而上三楼莫名其妙开始哭。
——很烦,什么时候能哭完。
画像燃尽,没有灰。只留下空荡荡的悬挂架子,仿佛那副画像从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