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太郎焦急地问道。
“因此,我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所谓的黑崎的复仇行动。不,与其说是我个人,倒不如说是警察呢!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了。”
“警方?……嗯——可是,如果这不是复仇,又会是什么呢?”
“是啊,又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浅见的脸上浮起一丝让人猜不透的暧昧笑容。
“总不会是传说中‘嗜杀成性的狂人’所为吧!”
“不、原本大家都以为是黑崎所为,因而制定了相应的调查方案,问题正是出在这儿的……警方似乎已经开始从头调查了。”
“什么?简直是瞎胡闹!”透子大声叫了起来,似乎要替大家出头一般。
“那么,到目前为止的所有调查都白费了吗?怎么会有这种事?……警察都在想什么吗!首先,如果这不是黑崎干的又会是谁呢?甲户先生和姑姑以及那个叫额地的人没有任何关联呀!难道这一切纯属偶然吗?三个人在同一段时间内,相继被完全不向的人,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杀害了?!”
“总之,警察是那么想的。证据就是,他们已经取消了对你们的保护。”
“怎么会这么荒唐呢?这也太牵强附会了!无论怎么想,谁都不会认为这是黑崎之外的人干的,对吧?”
透子似乎要寻求丈夫的支持。力冈点头表示同意,并开口说道:
“说句老实话,我并不十分清楚过去的那段往事。但是,我总觉得三个受害人先后被杀绝非偶然。那张‘花儿无价’的纸条是怎么一回事?解释不了不是吗?您是怎么想的呢?爸爸。”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浅见君,我还是觉得应该照原来的路子调查下去……”
“就是嘛!他在这之前没杀横堀,说不准接下来就要动手了呢?”
透子说得很直接,似乎想替口气婉转的父亲加强一些肯定的语气。
“也许是吧。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警方,当然包括我在内,反倒都会理解的……”这回,轮到浅见不安了,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自信。
“如果是那样的话,黑崎迟早要杀掉横堀老人和三乡先生的。而且,说不准还会向三乡夫人下手呢。”
“什么?我也会……”
一直像局外人一样的辉子,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紧张地抬起了头。
“是的,如果这些案子都是黑崎干的,那么夫人、夕鹤小姐以及麻矢小姐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报复目标。”
“这么说,黑崎不单单要杀几十年前的当事人,还耍伤害他们的亲人吗?”
三乡用恐惧和愤怒的声音说道。
“是的,很遗憾……”
浅见静静地说道。
“那个人连额地、梅子都杀,所以很有可能会伤及别人。然而,黑崎毕竟也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如此这般的、接二连三地大开杀戒,复仇之刃总会迟钝的吧。但是,我想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会放过横堀老人的。”
“啊?那是为何?”
“黑崎和横堀都曾经是三乡家的下人,这意味着可以说,他们本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因而,对于黑崎来说,横堀的陷害更加不可饶恕。如果这一系列案件真是黑崎的复仇行动,那么,不除掉横堀老人,他是不会停手的——这就是警方的看法。反言之,正是由于横堀老人目前已经脱离了险境,才使警方推翻了‘黑崎犯罪说’的。”
“原来如此……”
伴太郎终于信服地点了点头。
“浅见君所言极是呀。我们都太过于害怕黑崎了。也许没有看见隐藏在黑崎身后的真正罪犯。辉子,你也大可放心了!”
尽管伴太郎笑容满面地说了这番话,辉子仍然无法释怀。
“但是,如果黑崎不是罪犯的话,那么到底会是谁呢?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嗯……那又是一个新的谜团了。你怎么看,浅见君,警方对此有线索了吗?”
“是的,那是警察的职责所在,所以我想应该有大致的目标了吧。如果把每个案件分开来调查的话,也许会异常简单的。”
“嗯,是那样啊……不管怎么说,一旦知道这案子跟我们的过去、那段可怕的回忆毫无瓜葛,我真是感到轻松了不少……可是,甲户和梅子被害了,这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了。到底这都是为了什么呢?”
伴太郎巡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接触到的都是不安的眼神看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恐惧又占据了每一个人的心房。
3
月山下了今年的头一场雪,早晨空气变得很寒冷,可是中午一过,气温又回升了,因此到了晚上,相对来说还算暖和。
横堀昌也和往常一样,在同一时间离开了红花纪念馆,回到了距此不足一百米左右的家中。他是个无牵无挂的单身汉。每天回家,洗澡,吃饭等等,都可以随心所欲,没有固定的时间,惟一雷打不动的就是晚上十点准时入睡。
他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起床后第一件事是烧水沏茶。若是在夏天,他还会到屋外收拾收拾庭院里的花草,但是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了,清晨五点钟,天还没亮呢。
每年从这个时候到春天来临,大约五个多月的时间是横堀最难熬的时候。他很难消磨打发掉一天的时光。
看完新闻节目之后,横堀关掉了电视机和屋里的大灯。只留下枕边的一盏小台灯照亮着屋子。
“真是太不像话了。”横堀一边上床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近来,横堀老人自己也意识到,他常常会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已经老糊涂啦?!他也时常在心底里问自己。不过,刚才这一句完全是有感而发的。他是在冲着电视新闻发泄心中的愤懑。
新闻上说,两名日本的船员因间谍嫌疑被朝鲜关押了七年,最近刚刚得以返回日本,因而引发了铺天盖地的争论。
“真是太不像话了……”
横堀躺在床上,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怒火中烧。
横堀的三个弟弟都在太平洋战争中死掉了,因为横堀是长子才免予服兵役,而他下面的几个弟弟理所当然、无一幸免地被征召入了伍。
三个弟弟为了“救国”而战死沙场。如今,国家却为了“解救”那两个因莫须有的罪名遭朝鲜逮捕的船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实在是不近情理,愚蠢之极。横堀一想到这些,就怒不可遏。
过了—会儿,平静下来的横堀忽然想起了什么。
要说到莫须有的罪名,七年算得了什么呀。有一个男人不明不白地就被剥夺了三十五年的大好青春和宝贵自由。
“不白之冤?……”
横堀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他悲伤地嘟囔了一句。
黑崎的“复仇”也许不会停止的,横堀这样想到。如果自己站在他的立场上,或许也会如此吧。
如今想来,对于他们这些作伪证的人来说,最大的不幸就是黑崎没有被判处死刑。黑崎一直到最后都辩称自己无罪。他的指派律师采用了迂回战术,一个劲儿地替黑崎辩护说,他根本没有杀人的动机,请法庭酌情予以考虑。
结果如大众所料,黑崎被判处了无期徒刑。从那一刻起,黑崎的生命便注定要与强烈的怨恨相伴终生了。
不,不单单是黑崎一个人,就连横堀自己不经意间想起黑崎的事情时,也会陷入深深的罪恶感之中。
——就算他要杀了我也没有办法呀。
横堀常常这样想,为此,每当他预感到黑崎要来的时候,全身就会起满鸡皮疙瘩。如果黑崎被判了死刑,他一定不会这样的。当然他心灵深处也会有罪恶感,但是多年以后,一定会淡忘的吧。自己的罪过与当年巧舌如簧煽动成百上千万的年轻人投身军队,战死沙场的那帮家伙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而正是那帮
在战后漫长的岁月里,竟然堂而皇之地出入政界,甚至身居高位。
但是,活着的黑崎也太恐怖了。活着而且心怀怨恨地活着的人是最可怕的。
“嘎达”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敲门的声音。
难道是风吗?通常倒头便能睡着的横堀竟然一直没有入睡。也许都怪那则电视新闻,搞得他满脑子都是些不愉快的念头,像什么怨恨啦、赔偿啦、复仇啦等等。
声音又响了起来,是敲玻璃窗的声音。
“真没办法啊……”
横堀嘟囔了一句,好不容易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走到了起居室。他摸索着打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两根圆形的荧光灯管亮了,但是其中的一根,一闪一闪的,看来必须得换掉它了,他心中想着,一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
忽然,横堀“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那个家伙的身影出现在窗外的夜幕中。他站在茂密的松林前面,一动不动地窥视着屋内。他身穿俄式大衣,头戴登山帽,甚至还戴了一副墨镜。
他果然来了!
那位浅见先生打电话来说的事情终于应验了。
——他一定会来的,而且就在这三、四天当中。
横堀颤抖的手伸向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台。
“来……来了,是那家伙!穿俄式大衣的黑崎,黑崎来了!
——喂,喂,发生了什么事?请您冷静一点,说清楚
“是黑崎复仇……来杀我了……你不明白吗?……”
横堀急不可待,仿佛要把话筒咬碎一般,大声叫道。但是他突然发现黑崎的身影又不见了。漆黑的窗外只剩下随风摇曳的树杈。
“啊,他不见了……不,他刚才就在窗户底下。我没有骗你。”
这时,背后又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房门已经被缓缓地推开了。
“来了……”
他原本想大喊救命,临了却只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穿着俄式大衣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只见他右手拿着利刃,身材精干,怎么看也不像是已近六十岁的人。
“停手吧!黑崎。你即便杀了我也于事无补啊。”
两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中间还夹着一张桌子。但是,横堀还是没有自信能够躲过身手敏捷的对手。
黑崎单手按着桌子。桌子上,话筒被扔在了一边,110报警电话还没有挂断。也许再过十分钟警察就能赶到了,必须在这之前“解决一切”。
黑崎跳过桌子,一口气冲到横堀面前。
“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房间内的纸拉门被撞破了,黑崎被突然冲出来的两个男人一把扑倒在地。三个男人扭作一团,在对面的墙壁下展开了激烈搏斗。这栋房子的年代已久,似乎已经经不起这么剧烈的折腾,墙面上的涂料一块块地剥落下来。
横堀坐在地上,心里模模糊糊地计算着修补墙壁和拉门所需的费用。格斗停止了。
穿俄式大衣的男人没精打采地低垂着头,看着拷在自己双手上的手铐。
黑崎的帽子和眼镜已经飞落在房间的一角,一名警察走过去捡了回来。
这时从里屋走出另外两个人。
“东木贵夫,你因涉嫌杀人未遂,被警方依法逮捕了!”
半田警部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宣布道。这个角色对于半田来说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东木并没有去看半田,而是注视着静悄悄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个人。
“是浅见吗?”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绝望。
“晚上好。”
浅见打了个招呼。他的声音中带有一种案件就此告破后的虚脱无力的感觉。
“对力冈的调查取证工作已经同时在东京展开了。”
浅见说道,尽量不去看东木的眼神。而东木却在死死地盯着他。
横堀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着破损的桌子,散了架的拉门和一塌糊涂的墙壁,喃喃地说道:
“哎呀,这太可怕了……如果你们再迟一步我就没命了!”
“万分抱歉。”
浅见恶作剧般地笑着说道。
“如果横堀先生不打110的话,东木就不会那么快地行动的,那么就没有办法以杀人未遂的罪名将其逮捕归案了。恰到好处地把握时机可真难啊!”
“不过,你确实了不起啊!我直到刚才还以为这个人就是黑崎呢!感情这之前,装扮成黑崎的模样在这一带转来转去的人就是他呀!”
“是的,是这样。不是他就是力冈胜,总之是他们两个人当中的一个。”
“但是,这些服装和黑崎当年的真是一模一样。我上当受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那倒也是。帽子、大衣以及鞋子全都是黑崎的东西。”
“真的吗?……是黑崎的东西?……那么黑崎在哪儿呢?”
“黑崎已经死了!”
浅见悲伤地说道。
“死了?……难道就是这个人?……”
“具体情况还得让他告诉我们。”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横堀用充满恐惧、轻蔑和悲哀的眼神瞪着东木。
“哼!”东木毫不示弱地瞪着横堀,原本已失去神采的双眼,“倏地”又重新露出了凶光,恶狠狠地说道:
“黑崎难道不是在三十五年前就被你们谋害了吗?”
横堀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
“甲户杀了人,让黑崎不明不白地去顶罪。与你们相比,我至少是有理由有目的地杀了他,岂不是比你们要善良些?”
“别胡说八道了!”
半田警部冷不防用力扯了一下他的手铐,东木随之发出一身惨叫。
“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正当理由要杀害甲户先生?”
“哈哈哈,我才没杀甲户呢!”
“什么?不许说谎!”
“我是不是说谎,你们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也许那边的大侦探早就知道了。”
“我确实知道!”
浅见点头说道。
“甲户先生被害的时候,东木一定有非常完美的不在现场的证据。不,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证据,但是看东木现在这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就可以推测那个证据是多么的完美了。”
“那么,杀害甲户先生的到底是谁呢?”
半田急不可耐地插嘴问道。
“当然是力冈胜了。表面看来,力冈没有杀害甲户先生的动机和可能性,因而不会被列入调查对象。即便他受到了怀疑,我想那时东木也会为力冈提供不在场的证明的。而且,作为交换条件,东木杀害泉野梅子的时候,力冈也必须为东木作证洗脱嫌疑。
“原来如此……也就是交换杀人。”
“这和所谓的交换杀人还略有不同。因为东木和力冈对被害的两个人都有双重的作案动机。首先,东木有杀害泉野梅子夫人的动机,而力冈也有杀害甲户先生的动机。那动机到底是什么呢?——问题似乎并不难同答。一定是因为力冈从甲户先生那儿借了钱却无力偿还。但是,甲户先生考虑到力冈的名誉一直在替他保守秘密,所以乍看之下,力冈似乎根本没有作案动机。可惜的是,甲户先生的这番好意和良苦用心却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难道力冈仅仅因为无力还钱,就杀害了甲户先生吗?”
半田很不高兴地皱着眉头说道。
“简单地说是那样。其实促使他动手杀人的还有其他的理由。”
“是什么理由呢?”
“嗯……这个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使甲户先生对他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那是什么呢?”
“比如说力冈为什么要借钱……甲户先生知道了那些钱的用途,一定非常生气。所以甲户先生发出了最后通牒……这就是真相,我说得没错吧?”
浅见扭头问东木,东木没有做出反应。
“他们杀人的动机是非常简单的,而且也只不过使用了一点儿小小的伎俩,互相为对方提供了不在现场的证明,甚至都谈不上是什么交换杀人。案件之所以变得那么复杂,完全是因为有黑崎贺久男的存在。当东木偶然从额地那里听到黑崎所受的不白之冤,以及那些使他心存怨恨的人的名字时,他的头脑里便开始酝酿着一个恶魔般的计划。”
“哈哈……恶魔般的?!……”
东木嘲笑道。
“不许笑!”
半田再次扯紧了他的手铐,东木连连惨叫不已。
“畜生……你这个混蛋,我要到法庭上控告你虐待疑犯!”
“哦?你别开玩笑了。被你杀害的人才要控告你呢!”
“哼,很遗憾,在日本比起那些死掉的家伙,活着的犯人更受重视哟!”
“混蛋!闭嘴!你这个垃圾……”
东木所说的事实,正是这位耿直的半田警官平时最为不满的地方。他愤怒至极,接二连二地不停扯动着东木的手铐。东木连声哀号、狂呼不止,最后瘫倒在了地板上。
“喂,浅见君,拜托,你就不能帮我制止这个人的暴行吗?”东木趴在地上看着浅见,冷冰冰地说道,“你哥哥是警视厅的头儿吧。他会想到自己的下属干出这种事吗?”
“半田警部,”浅见毫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你就让他站起来吧。”
“什么?……啊,当然可以!”半田心领神会,狡黠地笑着,突然拉起了手铐。东木“啊!”地一声,像恶鬼一般地狂叫了起来。
4
黑崎贺久男的遗体最终没能发现。据东木和力冈自己交待,他们把黑崎的双手双脚用玩具手铐铐住,并在其身上绑上了铁块,扔到了相模湾。那一带的海水深达1oo多米,暗流汹涌,看来黑崎要永远在那里长眠了。
听了他们这番供词,半田警部把脸凑到了东木的鼻子尖前说道:
“哼,如果看了你手上的手铐印儿,检察官和法官一定会很高兴的。”
东木沉默着。这个男人恐怕已经没有力气再逞强嘴硬了。
力冈比东木更加无精打采,身为男爵后裔的他,表面上自信十足,实际上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他在刚开始接受审讯时,态度还很强硬,矢口否认被指控的罪行,可是,现在见罪行已经败露,他就竹筒倒豆子般地把所有的罪行都抖露了出来。
整个案件还要从额地友延来拜访东木贵夫说起。
东木和额地是因为一桩不大的买卖赃物的非法交易而相识的。虽然那件事没有被张扬出来,但是额地是知道东木这段不光彩历史的惟一人证。所以,对现在的东木来说,额地不仅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更是个如鲠在喉的、潜在的威胁。
东木在睿天洞工作期间,曾瞒着甲户,偷偷地把店里的古董倒卖给一些有收藏癖的私人买家,从中渔利。结果最近,甲户突然说想要清点一下店里的藏品,吓得东木急忙从买家手里把东西借了回来,好歹给搪塞了过去。但是从那之后,甲户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东木有私吞公物的坏习惯。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额地这么一位知道他老底的“朋友”,东木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
不过,额地给东木讲起了一些他从监狱里听来的故事。其中谈及了一个因不白之冤而入狱三十五年的人,并提到陷害这个可怜人的就是山形县红花大财主的继承人。
山形县的红花大财主?好像在那里听到过——东木在心里想了半天。
想着想着,他的心中豁然开朗,不出自主地放声大笑起来,不明就里的额地也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起来。东木看着额地开心的笑脸,头脑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实施自己不可告人的计划。
东木没费吹灰之力就把力冈拉入了伙。因为他从电话里窃听到,力冈借了甲户的钱,正在为无力偿还而焦头烂额呢。
尽管对方是三乡的女婿,但是因为涉及借贷关系,所以甲户还是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因为他发现虽然只有区区不足一千万日元的借账,但是力冈竟然没有偿还能力。于是,甲户在电话里向力冈下了最后通牒——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到时还不能筹齐借款的话,我就要把此事通告给三乡先生云云。而且,他还在电话里斥责了力冈包养情妇的无耻行为。
听到这通电话,东木暗自窃笑不已,这简直就是半斤对八两——他心里想着。力冈透子夫人不正和霜原宏志打得火热、关系暖昧吗?然而,因为她是三乡家的长女,即将继承巨额财产,所以不管妻子如何行为不检,对自己不忠,力冈也不会贸然离婚的。
但是,如果力冈发生婚外情,借钱包养情妇的事情败露,就将面临离婚的下场。也就是说,透子会轻而易举、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他。
因为这层关系,力冈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东木的要求。
“要知道,犯罪的可不是咱们两个人。现在有个现成的替罪羊,那个叫黑崎的。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啊!我们只要躲在他后面就可以了。”
东木说得天花乱坠,让力冈觉得事情轻而易举就可以成功。不,实际上确实是成功了。
黑崎在东木和额地的唆使下,确实去拜访了甲户。但是仅此而已。
据说,黑崎见到甲户之后,把三十五年来的一肚子苦水倒了个够。这对于黑崎本人来说,不过是为了了却自己的心结罢了。然而,东木的目的则是为了制造出“穿俄式大衣”的男人已经开始行动的假象,以便迷惑当年的证人们。
据说甲户看到了年老的黑崎的时候,表情是一脸的愕然。三十五年的岁月使得原本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的黑崎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垂暮老人。
“你知道我在监狱里唱什么歌吗?就是那首啊!我唱给你听,‘寻找故乡,花儿无价……’,就是这首歌啊!”
黑崎嘟嘟嚷嚷地说个不停,于是甲户天洞顺手就在当天的日历上写下了“寻找故乡”几个字。
第一个受害者就是这个黑崎。
无论东木怎么劝说,黑崎也不愿意接近三乡家。最后,他意识到了东木的企图,打算去通知三乡。结果,东木毫不犹豫地把黑崎除掉了。
额地在不知道黑崎已死的情况下,按照东木的指示把写有“花儿无价”的纸条交到了三乡夕鹤手中。如果直接交给三乡伴太郎的话,他很可能会把纸条揉作一团悄悄扔掉。那样一来就没人会知道黑崎的“出现”以及他会带来的“威胁”了。
紧接着,帮助东木和力冈实施了第一步计划的额地友延也被杀害了。当额地发现黑崎失踪之后,感到匪夷所思,产生了怀疑,而且,他无意中看到了藏在东木宝马车后备箱中的黑崎的俄式大衣。于是,他也被毫不留情地除掉了。
那天早晨,一直被过去的噩梦苦苦纠缠了大半生的甲户天洞,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力冈毒死了,从而永远地从良心的谴责以及黑崎的怨恨中解放了出来。
当时,力冈以返还借款为由,打电话请求甲户天洞在第二天一大早悄悄地到睿天洞碰头。于是,第二天早晨,两个人利用周围的公司还没有上班的时间,如约会面于睿天洞的社长办公室。
力冈拿出一千万日元的现金,而甲户则把借条还给了他。据说,当时甲户的心情很好。那倒并不是单纯因为力冈还了钱,而是看到力冈表现出的悔过自新的态度。于是他亲手冲了两杯咖啡。
力冈却用在甲户杯中投毒的方式,代替了本该偿还的利息。黑崎送给额地的鸟头的剧毒很快就发挥了效用。甲户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用一种困惑的目光凝视着力冈,抽搐了几下便死了。
之后,力冈赶紧穿上俄式大衣,戴起墨镜,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睿天洞的大门。
“穿俄式大衣的男人”不时地在山形县横堀老人的周围出没徘徊,故意制造紧张的气氛,渐渐地人们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黑崎盯上了当年的证人们,并对此深信不疑。
穿俄式大衣的男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泉野梅子家。梅子在玻璃窗外看到了穿俄式大衣的男人的身影,便立即给三乡家打了电话。
然而,不久,有人按响了泉野家的门铃。来人是东木贵夫。
梅子看到是东木,长舒了一口气,毫无戒心地让东木进了屋。她哪里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就是东木伪装的。
力冈和东木都有意要杀死梅子。因为梅子曾经劝说自己可爱的侄女尽早与力冈分手。而东木则是因为偷偷地“借用”了不少梅子的贵重物品,每天都在为此提心吊胆。他担心如果就这样被梅子一脚踹开的话,很有可能会以盗窃罪被告上法庭。
于是,第四件杀人案就在没有遭遇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得手了。东木杀了人之后,锁上了大门,从窗户逃走了。当然了,他没有忘记在窗下留下入室和逃走的足迹。他使用的鞋印不用说也是黑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