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仪定神看清面前正揉肩膀的北藏女子, 眼中掠过她美艳娇媚的容貌后,倒也未过多纠缠,带领一众神羽军老将离去。www.mengyuanshucheng.com
苏门将领皆后行出帐,望着神羽军众人离去的方位, 个个火冒三丈, 掐腰踱步,气得骂爹骂娘。
苏澄瑛最后一个出帐, 面目严肃, 抬眼见她还在帐前张望,上前道:“嫂嫂, 你进去吧。大哥在里面, 看见你, 说不定他还能消消气。”
白纾姮满脸心虚的掀开帐帘, 她接下来所言之事,消气便不指望了,切莫火上浇油, 令他眼红杀人就好。
帐内,长案上军务军报堆积如山, 东岚二十万禁军驻扎于北藏木庞城, 木庞城乃北藏重城,人口众多, 许多居于木庞城的百姓受制禁军逃不出城,只得忍受禁军剥削豪夺。
苏澄扬顾及木庞城百姓性命,更顾及北藏平原大地, 战火一旦侵蚀,便是战赢,草原寸土焦褐,遍地尸骨残骸,北藏百姓回家后也是流离失所,损失惨重。
主帅制定战术,将战地划在漠东荒野一带,留出充足时间可以让木庞城百姓逃出城中,再将禁军压回东境燕州,由镇守东境的苏门二十万大军将其一举歼灭,重挫东岚,甚至——征伐东岚。
然此法一出,立即遭神羽军一众将领反驳,皆说他偏心,为了苏门军贪军功才将战场压回东境,高声质问主帅为何不直接攻入木庞城,擒贼先擒王,先擒住宇文珃,禁军还怎会放肆。
神羽军一众质疑违抗他军令的嘴脸像极了他十五岁初次出征时那些倚老卖老,持高自傲的苏门老将。
直到苏澄扬厉声吼了一句“违抗主帅军令,一切按军法处置!”,神羽军众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消停了些,退出帐内。
属实,神羽军乃朝廷军队,直属朝廷管辖,便是军法处置,他也得在乎皇家颜面,一个不慎,皇帝生疑,便是将门的株连九族之罪。
现下,苏澄扬坐于长案后查阅前线呈来的军报,大发雷霆也不至于,只是大军指挥调度初有分歧,他着实怒气堵在胸口,不爽快罢了。
掀开帐帘进来的女人感受到帐内残存的凛冽肃穆,想来方才苏门军将领皆怒气冲冲,更何况主帅?
白纾姮缩头乌龟的心思一动,转身只想迭忙掀开帐帘出去,待他消气平稳再说也不迟,何必再添一把火,若是烧到自己可怎么办?
“姮儿,有事寻我何不坐下说?”苏澄扬搁下手中军报于一旁,深沉目光炽烈穿透女人纤细倩影。
白纾姮心中讶异于这个男人的敏锐,她来找他,除了有事,再也无旁的什么理由。
她转过身,踌躇两步后垂眸快步走到一侧的椅上坐稳,心间咚咚打鼓不停,委实见到他仍是止不住的害怕颤栗,两只纤手在膝上紧紧扯着纠作一团。
白纾姮匀匀气,稳住心神,告诉自己莫要心慌,抬眸刚欲正视男人面孔,却直直撞上他饱含浓情的墨色俊眸,还泛着心之所往的微弱光芒。
算了,女人又垂首,少看他吧,左右自己也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她太清楚希望被绝望吞噬的滋味儿,岂止是铺天盖地的苦涩,连委屈都化作血凝结成泪,苦咸都得自己吞。
女人敛起美眸,支支吾吾地挑起话头:“其实...其实我曾想将你的金牌令箭偷回来还你,着实我觉得那太贵重了,你这么做我...我有些担待不起。所以便化作原形偷偷潜入吕太师的房间,不小心偷听到吕太师与一个婆子讲话。”
白纾姮抿紧樱唇,眼观鼻尖,头低得更甚,皙滑手背纠出红印,紧张的鬓角流汗,低声道:“吕太师说,他此番用以阻挡难民进城的圣旨是假的,就是为了得到将门保命的物件儿。而且...”
她声音渐弱,根本不敢想象男人是什么神情,“...而且当初苏门两代龙将本不该战死沙场,也是吕太师从中作梗用了手段才会枉死,苏澄琬也是被他骗去主动和亲,上次刺杀你的一伙刺客也是吕太师派来...”
“还说你不会在草原大开杀戒,只待你领兵去东境燕州,再以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你......”
“行了!”
话音刚落,她被男人突然而然的肃声吓得一哆嗦,险些从椅上跳起来。
“姮儿,你出去吧。”
男人呼哧带喘的咬紧后槽牙,极力压制住暴躁狂动的癫狂,眸前覆上如千丈浓雾般的殷红,血液汹涌翻滚,于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间沸腾灼烧,蚕食燃尽他坚守二十年的过往。
仿若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他二十年来奉为圭臬的信念,瞬间天翻地覆,如海市蜃楼崩塌,无形无影。
祖父!父亲!他二十年来一直奉为信仰的两个人!
原来竟是死于算计!那人竟算计暗害到苏家将门每一代家主的骨子里!
白纾姮本是想再说些什么,掂量着自己现下也少掺和人家家事,省得越掺和越乱,便起身离椅,匆匆转身离开。
谁知,她刚还未走到帐前门口,只听背后“噗嗤”一声喉腔喷血的声音。
白纾姮停住脚步,回头望去,长案上堆积的军事奏折已是血迹斑斑,斗大的血迹沾染流淌,苏澄扬薄唇间鲜红湿润,眸光邪佞仿佛换了一个人,面目狰狞扭曲,眸前已分不清人事物,遍布骇人腥红。
尤是唇边溢出瘆人可怖的笑声,他抬手蹭去嘴角唇上的鲜血,顷刻间由男人体内迸发出的凛冽杀气使人两腿发软动弹不得。
白纾姮也是惊惧万分,强撑起一丝理智与力气,转身掉头欲逃开,出帐后好寻人来压制住此时此刻疯癫成魔,行如野兽满眼腥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