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长刀很有节奏感的上下起伏,
在旁白的声音下一次响起前,趁着潘森被分了神,从无形水管中艰难拔出身体的于元沅疾速后退,目标直指几排书架之后的玻璃窗。
潘森前科累累,对着NPC都说干就干,她可不敢把赌注下在没手没脚的旁白这边,能跑路当然要尽快跑路。
哗啦啦。
她撞上了几米开外的巨大落地窗。
落地窗的玻璃碎了一地,于元沅双眼紧闭,用手护住头颈,撞碎窗户闯入外面的倾盆大雨中。
回忆结束,开始战斗复盘。
匍匐在草地上的于元沅瞅瞅身侧那截陪伴自己断手,薄薄一层皮覆盖着手心手背的位置,手指部分全是骨头,指甲尖锐还带弯勾,足有她自己的三倍长。
这只畸形的手是于元沅在逃跑路上捎带上的。
潘森守在老管家的尸体边上操控武器,死活不挪窝,于元沅起初以为他是担心东缺一块西却一块的身体,不敢靠近擅长近战的她,却又隐约觉出有些不对。眼角余光扫过男人的身影,于元沅越来越觉得他像是一只盘踞在财宝之上的恶龙。
然后,她就捡了这截断手。
断截面的鲜血早就被大雨洗刷干净,它安安静静躺在草丛上,不知道的人看了,或许会以为它只是一个无害塑料模型。
于元沅冷眼打量着断手,在心里整理着与它有关的疑问。
第一点,明明已经闯过NPC设下的陷阱,潘森为什么要执意杀掉并不碍事的老管家?上一秒还一副随时要咽气的可怜模样,下一秒就干掉了实力不弱的NPC,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杀就杀了吧,为什要坚持把住人家身体不放,再把人家碎尸万段?
联想到自家武器的小小嗜好,于元沅皱了皱眉,拿杀猪刀的刀尖戳了戳这截断肢。
毫无反应,“无名氏的杀猪刀”安静如鸡,断手翻了个面。
于元沅怔愣了一瞬。
书房内光线太暗,她的绝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交手的两把刀上头,却也分了部分给守着老管家尸体的对手,貌似他咬了尸体好几口,老管家的鼻子都被他给啃了下来……
于元沅迟疑着,最终把断手举到唇边。
老管家死了没多久,组织液血水等脏东西全被雨水洗涮干净,按说不会有太大的异味,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于元沅就是能闻到一股腐臭味。
“呕。”
她干呕着把断手丢到边上,缓过来后又把它捡回去,再度送到嘴边,又是一阵呕吐。
试了三次,于元沅都没敢牙齿咬下去——不行,这件事她永远做不到。
抹了把额头混杂着雨水的冷汗,于元沅幽幽地叹了口气,决定不为难自己了。说不定潘森那家伙牙齿上有什么作用奇妙的装备,要不也不能单凭他一口牙就能死咬住杀猪刀不放。
对,一定是这样。
第二个问题,她模糊感应到的因果规则碰撞究竟是什么。
这次战斗,于元沅自认已经全力以赴,或许中间漏掉了几次攻击机会,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哪怕当时她冲到最前头,攻击次次不漏空,也未必不会被潘森翻盘,毕竟她没看清老管家是怎么死的。
潘森这家伙的职业模板似乎跟狂战士差不多,受的伤越重,爆发力越强。这种爆发状态按理来说不会持久,但于元沅根本不敢赌潘森得等多久才能到虚弱期,在此之前,她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于元沅把黏在额头上的姜黄色刘海往后抚平,也许潘森拥有一条“受到伤害后会变得更强大”之类的规则,恰好与于元沅立下的“伤害者即死”的半吊子律令撞上了。
最后一个问题,旁白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旁白之前一直有条不紊地讲着故事,除了关键节点出声,几方人马相遇时出声,需要给职业者提示时出声,其余时间全看心情插话,无论是讥笑还是打趣,它都是以一种无比超脱的态度进行讲述——角色像是受它操控的木偶,如果不按旁白说的话去做,一定会受到惩罚
然而在潘森身上,它头一次碰了壁。
潘森杀掉老管家后,突然蹦出来的旁白说的话不像是提前设置好的,更像是情急之下的宣泄,语气干巴巴,字句也感觉是现编的。声线略显气急败坏,且多了吐字不清的毛病,像是一台天线出毛病的老式收音机,声音断断续续,还有不小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