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只要还能喘气早躲远了,李武无疑是跑得最快的一个。独轮车转到人眼花,他渐渐驶近玄铁镇外围。
“不对劲啊……”
亲兵们被他打怕了,后头并无人追来,李武索性收起跑路用的独轮车,眼睛转个不停,对面前的景象心里充满警惕。
一行人在埋葬于屠的山谷里其实没待多久,算上赶路的时间,他们离开玄武镇撑死小半天,可就是这么短短一段时间,这破地方跟自己上次看到的竟有点不一样了。要说哪里不一样——破砖烂瓦碎的更厉害,周围变得冷飕飕的算吗?
李武仰头打量西沉的暮色,眼前晃过一道黑影。
“谁在那?”
来人行进在断壁残垣中,如走在平地间,身着宽大到累赘地步的黑袍,风吹涨袖口,像是乌鸠张开的宽大羽翼。
李武心肝一颤,即使他很快认出那身眼熟的黑袍上面没有可恶的红色莲花纹绣,仍本能地想要逃跑。
然而他看见了对方,也意味着对方瞧见了他。
眼一花,李武捂着胸口倒下。
瞳孔收录的最后画面是一片金光璀璨。
“咦,好像是那小子的兵,手快了点呀……”
黑袍人推了推脸上的黄金面具,戏谑的语调散落在风中,长袍后襟飘扬,黑色丝履擦过地面。
脚边,一只焦黑的手从瓦砾堆中伸出。
…………
尘埃落定,山谷总算安静下来。
利刃压颈,虎子依旧高扬着脑袋,长长一道刀疤斜瞥着于元沅:“动手吧。”
于元沅一脸平静,或者说麻木。
劝也不听,打也打不服,她又不能真的杀了他,好在行动前,她就做好了与虎子撕破脸的准备,如今不过是付诸行动。
手腕轻抖,杀猪刀倒转,她想用刀背拍晕虎子。
长刀停滞在半空。
“你——”
虎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力气,一只手死死抓住刀锋,不祥的黑气蔓延上他的脸庞:“这么干你对得起父老乡亲吗?”
嘶吼撞上山壁又反弹,在山谷间引发阵阵回音。
“……对得起父老乡亲吗?”
“……父老乡亲吗?”
“……我们吗?”
词怎么还变了?
于元沅猛地回过身,山谷唯一的入口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群潮水般涌来。眼熟的穿着,不甘的话语。
“我死的好惨呀!”
“呜呜,火烧在身上好疼……”
“救命,谁来救救我——”
“为什么不帮我们报仇?”
玄铁镇的百姓?
无数人在哭嚎,在痛哭,哀鸣响彻整片山谷。岩壁早就在先前的战斗中被折磨得脆弱不堪,激荡的音波成为击溃它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隆轰隆轰隆。
山体开裂,流弹般坠落的碎石不值一提,半座山直接当头砸下,面对这一场能将整座谷地填平的山崩,于元沅第一反应是撒丫子跑路。
她想抽刀逃跑,手里的刀却动弹不得。
那家伙的力气有这么大吗?
震天轰鸣中,于元沅双耳嗡嗡作响,她垂下头,下一秒,瞳孔巨震。
只见虎子除了一只手抓住刀尖外,还把腹部原本就很吓人的伤口撕扯得更大、更深,血红柔软的肠子流出,在地上堆成恶心巴拉的一摊,然后他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
于元沅:“……!!”
不想我跑掉可以理解,可你用不着拿自己的肠子当麻绳往我的刀上缠吧?居然还打结!
“嘿嘿,你逃不掉的……”
刀无论如何也扯不回来,而可能是战斗中消耗过度,救命的领域难以撑开,身后是不知是人是鬼的玄铁镇村民围堵,最后是头顶不断坠落的巨石,任意一块都能将她拍成肉饼。
身处绝望困境,于元沅反而沉下心来。
她更换了一把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