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紧握的双拳间, 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发出子弹迸射般的声响。
半身鲜血淋漓,头盔连带一半发髻在战斗中被削掉, 乱发在脑后恣意披散, 随风舞动,搭配一双红血丝几乎完全盖过眼白的怒目,虎子整个人形似疯魔。
“你怎么敢……”
嗓音低沉而压抑,瞳孔之中愤怒的赤焰爆燃。刀气纵横,从足下军靴踏足处至炸裂成渣的棺椁,一路土地开裂, 岩石崩碎,尘土飞扬。
大地在哀嚎,坚硬的山体上犁出几道深深的壕沟。
“我的亲娘诶!”
那位胆肥的亲兵, 没傻到守在原处等着挨揍。早在丢出七色彩弹的那一刻,他便从空气里摸出一辆独轮车,哼哧哼哧地蹬向山谷唯一的出口, 发现Boss暴走后,更是拼命加快腿上的动作。
时而左右摇摆, 时而躬身后仰,他操纵独轮车的技艺堪称精妙, 无论是斜度颇高的山坡, 还是坑坑洼洼的烂地, 都像是行驶在柏油公路上那般平稳。
然而再高超的平衡能力都有极限,虎子一招范围攻击让他霎时手忙脚乱。另一边,其余兵士磨刀霍霍,不敢掺和进师兄妹互殴,不代表他们不敢对上队伍里的叛徒。
“李武, 你个王八羔子,哪里跑!”
“大家伙一起上,围住这贼寇。”
逃生之路受阻,Boss的第二道大招又眼看就要杀到,化名“李武”的职业者当机立断,扯着嗓子高喊。
“老大,救命啊!”
身姿矫健的女将军已然将坟墓前逐渐成型的木雕打散,并将鞭尸行为更进一步,让棺材连带着里头的遗体和陪葬品碎彻底粉碎,后一行为再度激怒了Boss。
眼睛气到滴血,虎子调转方向,飞扑向于元沅:“大逆不道的畜生!”
于元沅挡住刺向心口的刀锋,无声叹息。
终究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不久前,经过多番探查考证,确信虎子听了国师那混蛋的教唆,要在上坟这天以活祭平州全城百姓的方式复活于屠后,于元沅就做了两手准备。
最理想的状况是用调换祭物的方式成功破解掉阵法,但如果情况过于棘手,那索性直接毁掉尸体——复活对象灰都给你扬了,活祭自然就没必要了。
可听虎子这话里的意思,他对平州城的百姓是恨之入骨。
哎,难办。
眉间沾染阴翳,百般滋味在心间涌动,可以的话,于元沅并不想把事情做的如此之绝,把人家直接给挫骨扬灰了,甚至如果这门来自国师的复活术不需要拿诸多人命往里头填,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看效果。
然而她偏偏走到了这一步。
劳动者乐园短暂地失去对她的控制,但源自“屠夫”的心魔犹存,还有鸣鸿刀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于元沅不想沦为杀人机器,更需要时刻约束自己,克制杀欲。
风声啸啸,山谷复归震荡。两人的身形交织在一起,刀鸣阵阵,即使有意克制,泄露的威力依旧震得人双耳流血。
李武捂着耳朵,热泪盈眶。
妈呀,仇恨总算不集中在他身上了,这次任务太操蛋了,好几个副本混在一起不说,居然逼他越级打怪。
给力的队友牵制住开狂暴的Boss,剩下的杂兵就好对付多了。
李武一手抄起独轮车夹在腋下,身体瞬息间层层拔高,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昔日同伴。
围拢的亲兵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脚底又多出一副高跷,两根棍子插入泥土,末端反射着金属的寒芒。
奇了怪了,明明是一对多,这人却摆出“我一个人包围你们全体”的气势。
鼻头发红肿胀,脸颊蒙上半真半幻的油彩,小丑咧大嘴角,张开双臂:“亲爱的朋友们,想死你们了!”
“李——你想好了,当逃兵,是要杀头的!”
李武笑笑,态度轻蔑,抬腿,刺出,尖刃即将没入□□的那一刻忽地想起队友的提醒,高跷刺入的部位歪了少许。
“啧,算你们运气好”
“啊啊啊——”
包围圈崩溃。
于元沅目睹李武在重伤两人后,蹬着独轮车逃离山谷。
这位职业者正是她在红莲教副本里救助过的对象,说来也巧,她前往另一处叛军副本的途中两人又遇上了。想着在军里布置点人手,以后做事方便,于元沅先安排他寻找机会加入大顺军,再想法子一步步把他安置到虎子的亲兵中。正是有李武这名内应在,她才能不被察觉地替换掉国师给的祭品。
“呵,连战斗的时候也不专心吗?”
锋锐之意高涨,耳边一缕断发飘落,被劲风碾了个粉碎。于元沅后退一步,脸颊一阵刺痛,前襟有血色红梅绽放。
为了这道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势,虎子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半边身子豁开,隐约瞧见内脏的轮廓——完全是以命换伤。
望向面前样子愈发狼狈打法也更疯魔的男人,于元沅绷紧了脸:“师兄,如果父亲还在,也不愿意看到你变成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你还有脸提他——”
双眼中不灭熔岩涌动,欲将眼前人吞噬殆尽,怒吼一度盖过群山的悲鸣。两个人形杀器放开了手脚打架,小小一处山谷简直不够他们祸害的。
于元沅同样打出了火气。之前心里有顾虑,在大顺军里她没展露全部实力,眼下火力全开,虎子的攻击渐渐不成章法。
实力存在差距,战斗注定持续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