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奈落像是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等杀生丸亲吻了好一阵把人放开，他双手还僵硬地拽着杀生丸的衣领，呆滞地眨了眨眼睛。随后他想起什么，忽然去摸对方的胸口，直到感受到掌心下的脉搏稳定跳动，才像松了口气般，低声呢喃道：“你没事、没事……”

“奈落？”

“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再一次亲手杀死了……杀死了……”他的语气几乎有些神经质了，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剩下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看这个反应，杀生丸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是真的把他给吓到了。要说心底没有点暗暗的欣喜那肯定是假的，但同时又禁不住地惊讶，像奈落这样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妖怪，世上还真有能让他害怕的事？

而刚才没能说出口的话，又是什么呢？

奈落说，以为自己再一次亲手杀死——

杀死——

杀生丸牢牢望着面前之人，一瞬间忽然明白了。

“所爱”。

胸膛深处那点欣喜荡然无存，转瞬变成了带着点酸软的歉疚，他抬手摸上那张惨白的脸，正想着应该怎样安慰才好，奈落猛地抬起头来，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你骗我！你这条混账的狗，居然学会骗人了！”

杀生丸沉默片刻，说道：“你不也骗了我？”说到这里，又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装作不记得……”

奈落猛地后撤，脸上还挂着那副恼怒神色，一言不发地隐入了洞窟深处的黑暗。无数粗大的触手翻卷起来，以他为中心一层层往上包覆，最后像个花骨朵一样把整个人包裹起来。

杀生丸愣住了。

话还没说完，怎么忽然……

他望着面前巨大的一团，足足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不想回答问题所以藏起来，还是又生气不肯搭理自己了？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一会儿变一个样？由众妖合体而诞生的妖怪全都是这个做派吗？

层层叠叠的一大团越裹越多，与其说像花骨朵，倒不如说像某只缩头乌龟的壳。

杀生丸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走上去，尝试着把最外层的触手一根根拉开，可刚一放手，它们又全都紧紧地裹了回去，甚至还又多裹了几根。现在也不能像刚才那样下狠手斩断了，因此只要奈落自己不肯见人，杀生丸是不可能硬把他扯出来的。

“奈落，快出来。”他只能好言好语地交涉，“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乌龟壳毫无反应。

“奈落。”语气变得无奈，“你总不能一直呆在里面吧？”

沉默。

“奈落……”杀生丸又上前去拨弄那些触手，“你再不出来，我就挖个洞自己进来……唔！”他像是动作间不小心触动伤口，疼哼一声，猛地躬下腰去。

被他握住的触手迟疑地颤了颤。

杀生丸似乎疼得很厉害，低低喘着气，一手捂着侧腰，扶着那根触手缓缓坐在了地上，声音放得更软了：“快出来吧……我身上还有伤。”

“……”

紧紧包裹在一起的肉块又层层绽开，若常人看来或许会觉得恐怖，可那姿态又确实很像正在开放的花朵，有种诡异的美丽。人类模样的奈落从花朵中心露出来，脸上冷冰冰的，连声音也是冷的，问出口的却是：“你到底怎么伤的？”

杀生丸轻咳一声：“……自己弄的。”

“……”

奈落心里忍不住又把某条装模作样只会骗人的混账狗从头骂到了脚，脸也依旧冷着，但还是凑过去，伸手摸上他的腰侧，想要帮忙疗伤。然而一个不注意，他就被那条混账狗给抱住了。

“你干什么！”

“让我抱会儿。”直到确认怀里的人真实的触感，杀生丸才放松地轻叹口气，将脸在对方肩膀上轻轻蹭了蹭，“……我以为我真的失去你了。”

奈落只觉得被他蹭住的半边身体都麻了，好像完全失去了运动能力，只想就这么软绵绵地一直趴着，一直趴着，以后一辈子不起来也可以。

等下。他忽然感觉不对劲。杀生丸的怀里好像有点湿漉漉的，他自己身上也湿漉漉的。随后奈落意识过来，自己朔日之时身体崩解，许多妖怪肢体分离出来后会不受控制地流血或者分泌出黏液。刚才两个人打架打得很凶，再加上又胡乱地纠缠了半天，等反应过来，满地的黏液已经沾了他们一身。虽然严格来说也不能算脏，但是……

奈落想到这里，顿时有点尴尬，想要赶紧从杀生丸身上起来，不过腰被两只臂膀紧紧扣着，根本动弹不得。

“喂……”

“干什么？”

“……”见杀生丸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有问题，奈落欲言又止，决定还是不提了，“没什么。”

杀生丸有些疑惑，随后眼角瞥到黑暗里探出一根细细的触手，偷偷摸摸从他背后伸过来，卷住沾湿的雪白衣角像是想要把上面的液体擦掉，可努力了半天也没擦干净，于是又自己偷偷摸摸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