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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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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园到林奶奶家,简聆的心头仿佛筑起冰窟。

摇摇欲坠的冰下,是她。

此刻,父母端坐在眼前,隔着一张红木桌,她猜不透他们蹙着眉是为了她糟糕的状态,还是和她一样,都陷入对林奶奶的怀念或是愧疚。

周遭都降下无形的薄雾,将一席疏离同三人紧紧裹住。

“小聆,”胡念帆从她的斜挎小皮包里翻出一沓东西,取出时略散乱,她双手匆忙叠正,最后放桌上,推给她,“这些是我们在家找到的,你和林奶奶的照片。”

简聆低眸,望着那叠照片最上的一张发呆。

似乎是在他们曾经的家,照片上的她还小,扎着冲天小辫,穿着大红色有小鸡图案的冬衣,像个糯米团子,怯生生地躲在当时还是黑发的林世华腿后。

那时候的林世华还很时尚,羊毛小卷衬着鹅蛋脸,枣红色高领羊毛衫搭咖色方格伞裙,谁看了都要夸句大美女。

林奶奶笑着,脸颊似乎因寒冷而红扑扑的。

年华还未对她下手,将岁月的刻刀藏得好好的。

照片上的塑封都翘了边,简聆将边角抚平,再翻开看下一张。

第二张照片是在家附近的公园里拍的。

简聆还是个奶娃娃,似乎是刚哭过,眼周红红的,还流着鼻涕,一副不情不愿的神情,坐在公园里的小火车上。

林世华坐在她后面,双手从她腋下穿过,笑得眼睛成缝。

小小的火车从树荫下穿过,驶向一片阳光。

她的指腹在照片上摩挲了几下,抿着嘴,把这沓照片都规整好,放在交叠的手心下,似乎能感受到回忆的温度。

头脑麻木如石,这些照片唤醒她淡淡的惆怅。

“这些都是林奶奶以前寄给我们的,”胡念帆微叹,“昨天我们在家找了找,似乎就这么多。”

“嗯,”她应了声,语气生疏,“谢谢你们带过来。”

“小聆……”简聆看见胡念帆放在桌上的手轻颤。

然而一直默不作声的简绍晨却在这时突然打断。

“小聆,”简绍晨沉声,“过去的事情,爸妈向你道歉。”

她才抬眼,但眼帘上似压千斤。

面前两人,一个双手置桌上紧握,另一个上身微微前倾,神情无一不是忐忑。

停顿了一会儿,见等不到回应,简绍晨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紧张地在桌上扫视,变幻着落点:“我们……爸妈想过了,对于过去的事情,我们很抱歉,所以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说实话,眼前两人于她的关系,用“熟悉的陌生人”来界定再合适不过。

在最需要父母疼爱的童年和青春期,她好不容易学会了独立。

而在同龄人学习独立的时期,她又猝不及防迎来了过时的关心。

不尴不尬的,错位的,这些才是她和父母感情的正确形容词。

“过去的事情是指什么呢?”

她望向父母的眼神平和冷静,甚至连半分追究也无。

简聆平静无波的视线反而更具压迫感,胡念帆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试图缓和气氛:“过去一直忙于工作,把你丢下……”

“我很好奇为什么现在才醒悟。”简聆一针见血,提出自己的困惑。

“因为……”

“因为上次的事?”

她自然是认为他们态度的转变和去年那件事有关的。

去年林奶奶心脏不适,简聆趁一单结束后请了年假回白县带林奶奶来杉市检查。

结束检查后返回白县,在商场购置日常用品时恰好遇到同样逛街的胡念帆,于是她很自然地被邀请回家吃饭。

简聆同意了,毕竟心里还是有点情分,加上林奶奶知道后也在撮合。

本以为这是场和谐的饭局,没想到意外竟出现在简绍晨数杯酒下肚后。

当时简绍晨谈及女儿数年不与父母亲近,情绪波动十分大。

“嗯……”简绍晨的喉咙发出一声沉吟。

此刻她盯着父亲憔悴的脸,以及肉眼可见的忏悔,心里却毫无波澜,那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好似一切伤害轻易就被一笔带过:“我不该那样说的。”

“你是后悔说错话,还是后悔把真话说出来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判官,步步紧逼一个可怜的父亲。

可是当初他说的那句“养不熟,后悔给林世华养”的话语,至今还在反复鞭笞自己,叫她如何放下?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不知该如何相信这个养她不熟的父亲。

她的太阳穴一阵又一阵地泛着晕。

“是我不该有那样的想法。”他的默默收起颤抖的指尖,握成拳。

压抑的氛围下,简绍晨的情绪略有失控,伴着走了调的声,还有因激动而微微的喘。

“本身就没有尽到作为父母的义务……将责任都推给别人……是我的过错……”

他说完,仿佛才得到情绪积压多日后的释放,但肩膀依旧紧绷着,等待来自女儿最后的通牒。

三人都沉默了。

简聆的视线再次沉到面前的相片上。

那个在简绍晨口中,养她很熟的女人笑容刺眼。

她无可避免地在这种情况下直面自己关于父母的课题。

照片上的小女孩正是读幼儿园的年纪,那时母亲还常在身边,她会穿着一条红色的半身裙来接自己放学。

这是小小的她对母亲胡念帆最深的印象。

而那个被称作“爸爸”的男人则只有在周末出现,有时也不在。

到了小学,刚记事的年纪,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红色裙子也不再见。

来接她的人,有时是亲奶奶,有时是林奶奶。

初中时,亲奶奶因故走了,爸妈也遇到了职业上的关键时期,工作越来越忙,索性将她交给林奶奶照料,会定期打钱,也会托人送些小礼物给她。

小小的女孩在这个阶段学会了骄纵,少女需要得到关心,需要得到爱,想让父母的视线再停留在自己身上多一些,可得到的只有更少的回家频次。

钱和小礼物?

冷冰冰的物质与温暖的怀抱相比,哪个更值得人留恋呢?

她知道父母在这个阶段面临着很大的压力,连每次见面都像见缝插针一般大吵一架,作为女儿,她是难得分到一点爱意的。

那时候的家像个被恨意缠绕的牢笼,十四五岁的她逃向林奶奶家,躲到画室里,林奶奶会给她关心,偶尔渴望遇见初恋的心动,好像这样就能将孤独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初三那年,平安夜,也是年末父母最后一个回家日。

她抱着四个苹果回家。

一个给了林奶奶。

虽然已经逐渐学会独立,但这种独立似乎只是表面,无法掩藏最深处对亲情的渴望。

十五岁的简聆以为,三个苹果可以换来父母的关心或是一句孝顺的夸赞。

她知道他们很忙,所以哪怕只是表面功夫。

她自以为给自己留了足够多的后路,足够多的狡辩。

却也在看见那张离婚协议书时乱了阵脚。

父母就这样在她面前亲手撕下了早就破烂不堪的伪装。

他们通知简聆,他们要离婚了,她会跟着母亲继续生活。

他们互相指责,彼此再也不用留半分情面。

“嗯,之后呢?”她只是吸了吸鼻涕,额头上似乎有两根线被扯着生疼。

背部顿时泛了一层冷汗。

白炽光下,简聆和父母对坐,与当年他们在她面前宣判关系的破裂时的场景逐渐模糊又重合。

只不过十二年前是关系的坍塌,十二年后,胡念帆和简绍晨企图将破碎的关系重建。

可是时过境迁,有些纵横在情感上的沟壑岂能这么轻易被填上?

这次是胡念帆,她小心翼翼伸出手,企图去握住简聆的,好像这样就能建起两人沟通的桥梁:“我们不该对你的专业否定,不该否定你的爱好。”

两只手意料之中地没有相握。

客厅里的落地钟发出时间的震荡,摇晃的钟摆不知是在提醒三人之间的距离,还是关系的时差。

简聆的手退到桌下,她深呼吸:“直说吧……”

头痛欲裂,她没法再和她们扯太久了,却也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父母眼前。

她依旧对他们保持防御姿态。

“你们得了谁的指点和我谈这些?”

室内沉闷,压得简聆喘不过气。

她攀着楼梯扶手,脚步赘赘,想登上高处透气。

可她太累太累了,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不已。

眼泪混着额上的汗一同顺着脸颊流到衣领和脖颈的缝隙。

她才明白,不论是十四岁的她,还是二十七岁的她,原来至始至终都没有逃出原生家庭的囚笼。

一瞬间片段闪回。

“是林奶奶。”

餐桌上,气氛僵持,胡念帆给出了回答。

“我们之前拜访了林奶奶,是她让我们找你道歉的。”她的手不安地交握。

“你们跟她说了那件事?”声音是颤抖的,昭示着难以置信和强烈的不安。

“没有,我们……没说……”胡念帆很快地摇着头否认,似是急于澄清,又似急于安抚。

简绍晨深吸一口气:“我们就是来拜访她,毕竟多年没联系……”

抵在简聆喉咙大动脉下的刀刃被松开。

“倒是她和我们聊了很多……”

……

踏入顶楼阳台的那一瞬,似是刹那被冰水淹没。

她只穿着单衣,外加一件薄薄的毛衫,便擅自闯入这冬夜。

不过也正是这份寒意,让那她在头脑淤塞中有了片刻清明的时间。

月下清辉,儿时照双人,如今人已故……

她眼帘愈发沉,凛冽自鼻腔或四肢一点点向她侵蚀,似乎有人在唤她名字……

简聆缓缓睁眼,耳畔传来风掠过稻田“唰啦啦”的声音。

还是在那盏月下。

她却不再觉得四肢沉重,轻盈得很。

等再爬起时,她才发觉自己竟在一片田埂上,四下无人,只有清风明月,还有稻香作陪。

这是哪里……

简聆正茫然,突然刮来一阵不明的邪风,呼啸着将云雨催来。

莫名地心底传来一个声音:“快跑。”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头脑一步,步子迈出,快速在田垄上跑着。

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和四五岁小孩的身体无异。

后方是追逐着的雨,她只能操控着这副笨拙的身体全力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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