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微动,邬铮下意识叩叩桌子,“指纹呢?”
光屏的蓝色在眼下与泪痣上流转,路砚舟丝毫没有意识到室友片刻的出神,又或许他意识到了,只是并不在意。
“检查到多人指纹,经比对分别来自田桥街道社区医院医师及药师五人,净安里二号垃圾场工人三人,还有一枚……”
“我的。”
第二次遇见这种吊诡情况,他已不似之前那么紧张,镇定地抬眼,“接触箱子的时候我全程戴着手套,不可能是那时候沾上的。”
邬铮也罕见地陷入沉思。
放下毛巾,路砚舟张开十指,对着光屏仔细比对。
指纹痕迹清晰,来自一般人很少用到的左手无名指。他按报告上的方位模拟了一下——除非搬运时,不然少有情况能留下非主力手的小指如此清晰完整的纹路。
更奇怪了。
下意识地,路砚舟咬唇。
如此习惯性的动作,一般人很难自行察觉,邬铮却似有所感地从沉思里抽身,抬眼看上那片饱满的唇肉。
淡粉的唇瓣湿漉漉的,形状向来好看,此刻却有着几排深浅交错的齿痕,像是遭到非人的对待般,可怜地透着绯色,无端端比平时更嫩了些许。
他鬼使神差地前倾。
指尖在路砚舟诧异的目光中,轻轻按上那片肖想许久的粉。
指腹不轻不重地擦掉红润唇瓣上湿漉漉的水痕,邬铮视线锁着眼前对他的执念似乎一无所知的人,忽而不想就这么收手。
于是他微用力,指尖隔着那片柔软的红唇抵上路砚舟小巧的牙齿。
睫毛剧烈颤动,像被惊扰的蝴蝶,路砚舟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邬铮,在对方翻涌着陌生暗潮的瞳孔深处看见神色惊惶的自己。
“目前更核心的问题是,为什么没有死者的指纹。”邬铮面不改色地收回手,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路砚舟一个人的幻觉一般,“死者未佩戴手套,接触箱子肯定会留下痕迹。”
“指纹区残留着有机溶剂擦拭的痕迹。”他不点破,路砚舟也下意识忽略刚刚那一瞬间危险暧昧的情状,“指纹皮屑应该被清理过。”
“懂得挺多。”
话里有一丝微妙的探究,邬铮冷色的眸子凝在他身上,似有若无地打量着他的表情,“这也是你生活经验的一部分?”
危险问题。
气氛瞬间冷滞。
如无所察地笑笑,路砚舟像并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擦车的道理,谁不懂?”他含笑与邬铮对视,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与掩饰。
“别小瞧我在洗车场工作的几个月啊。”
有理有据,竟然完全抓不住尾巴。
邬铮指尖在桌面上一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在怀疑我。”
路砚舟在心里呼唤系统。“619?”
系统快速自查并给出答案:「任务者的谈吐知识超出‘陈默’该拥有的范畴,他应该怀疑你很久了。」
不太愉悦地勾勾唇,路砚舟抱臂的五指在邬铮看不见的角度用力,“果然。”
619倒是不担心,反而还安慰他,「观测局在各世界为您准备的身份都是无懈可击的。请放心。」
可惜遇到的是邬铮。
并不觉得能掉以轻心,路砚舟垂眼敛去视线里的沉思。
“没有指纹就是关键。”邬铮淡淡地,语气却是一贯的笃定,“以死者为分界点,工人接触箱子在后,医师接触箱子在前。嫌疑人专门清理指纹解锁区,却略过箱体上其他痕迹,证明他已知晓死者的开箱习惯。”
路砚舟跟上他思维的速度很快,“所以要么他就在签收现场,要么……当天不是死者第一次签收快递。”
邬铮颔首。
“果然是谋杀。”路砚舟轻叹一声。
“解锁区在侧面,顶盖向外弹开后无论如何也要掀开盖子才能拿取药物。”他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思维能力,依旧如常分析着,“因此,箱子里外不用清理指纹的唯一原因是:接触到指纹区后,死者便心脏骤停身亡。”
黑色旧T恤的松垮袖管里,素白的双臂自若地探出来,交叠在曲起的膝头。半张脸埋进臂弯,路砚舟垂眼:“结合现场那段凌乱的脚印,死者死亡即刻肢体发生过失控。”
“可惜凶手的作案手法还不明确。”
视线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邬铮提醒:
“U-1000胰岛素。”
“超浓缩胰岛素,正常人少量注入便可陷入低血糖休克。”
出乎意料的答案,恍然大悟中,路砚舟甚至感觉毛骨悚然。
“根据现有的侧写,箱体上的指纹大概率是凶手用以迷惑警方的。”邬铮补充。
解决最关键的一环,剩下的问题便是,死者光屏上的数据为什么与现实情况有所出入。
迎上邬铮的视线,路砚舟弯了弯眼睛,再次将芯片顺着桌沿推过去。